《種子》（76）
又一個輾轉反側的晚上。腦海被大量零碎的回憶片段佔據，一切喜怒哀懼愛憎欲，由有記憶以來、至數小時前和麥澤道別為止。
彷彿，一切仍在進行中，現實中卻是早已消逝於時間洪流當中。不論是令我感覺正面或負面的，對我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我像一個漩渦、一股引力，想要把這曾經的一切緊緊抓著。沒有零碎的它們，我就沒機會被拼湊出來。沒有過去，就沒有現在，更遑論未來…
「唔好諗太多！搞到萬珂身上嘅黑蛇重生，就大檸樂！」我告誡自己。萬珂才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我的現在與未來…苦笑。怎麼聽來著魔似的？
翌日，精神欠佳，一對又大又黑的眼圈牢牢黏附在眼底，令又白又瘦的我看來更像道友。不停打呵欠，無意間釋放出失眠所造成的口臭，臭得附近的同學紛紛走開。
本該是很差勁的感覺，偏偏勾起我的快樂小回憶：和四姝相遇的第二個早上，我也是處於這種狀態。
「早晨！」萬珂回來了，神采奕奕地給我一個燦爛笑容，甜美可人。「成隻喪屍咁！嘻！」她不嫌我臭，逕自坐到我身邊。
「小心我啲屍臭呀！小姐！」雖和萬珂回復朋友關係，卻能像相識之初一樣開玩笑。感覺良好。
「你今日都要加油呀！」萬珂是個神奇的女孩，長期輸出正能量光芒。金光耀目，如朝日，美麗卻遙遠。
「嗯。」我假笑，心情突然一落千丈。萬珂，觸不可及。
我的一切，回歸最初。
「我見自己嘅身體狀況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黑蛇又五勞七傷。琴晚試下消滅剩低嘅少量黑蛇。點知真係成功咗！」萬珂興奮地向我、大輝和莊鄒報喜。「雖然引力同登仔嘅金光仍然喺度，但對我影響唔大。」
「不過唔好掉以輕心，始終係外來物。」莊鄒氣弱柔絲，乾咳幾聲。
莊鄒面色仍然蒼白，雖比前晚好多了。她柔柔地倚在大輝肩膀，眼神失去往日的傲嬌，餘下無力的笑容。大輝曾抱怨莊鄒不夠溫柔，可是這明顯不是為了成為「稱職女友」而偽裝出來的。這副模樣，似曾相識。在哪兒見過呢？
大輝連忙取出男裝外套，套在莊鄒身上，再將她擁入懷中。「有無暖啲？夠唔夠暖？」他也是罕有的溫柔，用帶瘀傷的手，握著莊鄒的纖手。
是暖和，是心甜，也是同學們暗暗投以豔羨目光帶來的小尷尬，令莊鄒的臉蛋泛紅了。
「嗱！著咗件外套，塊面即刻暖到紅卜卜！」溫柔的大輝還是那麼不解溫柔。掃視附近同學一遍，勸說莊鄒：「都話著多件外套咪得囉！又話驚俾人笑！睇下，根本無人會望住！」
我強忍著，差點要指著他、瘋狂大笑出來：這遲鈍的傻小子，竟忘了自己是威震學屆的MMA霸主！
「係喎！」莊鄒當然看得出問題所在，但她選擇帶著甜笑，繼續在大輝懷中取暖。
這對戀人，不理旁人感受，情話綿綿。我不自覺瞥瞥鄰座的萬珂，心頭一酸，借尿遁，離座去。
「登仔！」有人從叫住了我，可恨那不是萬珂。「一齊！」大輝輕搭我肩，以示安慰。
在六樓男廁，永遠不用排隊。
若無大輝在旁，給我再大的膽，絕不敢接近六樓男廁半步。現在沒龍知梓撐腰，不過大輝重投MMA訓練的消息一傳出，即便和大輝素有積怨的Die-hard學生，亦不敢前來挑釁。隱退數年，大輝仍然是個傳奇，令人望而生畏。
「你訓練整親手？」我望望大輝雙手的瘀傷。
「太耐無打，身體未能夠即時適應。訓練多一兩次，回復狀態之後，就唔會咁薄皮。」傻傻的他，從來不理解自己是個多厲害的人。「PE張好開心，仲主動代我向學校交涉，傾咗個好好嘅待遇返嚟。只要我攞到今屆校際冠軍，就算我喺公開試成績只係啱啱合格，我都可以直上龍氏大學。至於大學學費，可以用「國家運動員」嘅資格去代替…如果我有嘅話。」
「簡直當你係件貨！」我不禁直呼，替大輝可憐。擂台上的英雄，還是敵不過勢利的現實。
「學校係利益行頭，不過佢嘅offer成功說服老豆老母，俾我再打MMA。」大輝洗一把臉，對著鏡中的傳奇人物傻笑。「不過最緊要係，我係為莊鄒而打！」
「哇！好浪漫咁喎！」我表面訕笑，實則暗自神傷。「你幾時訓練？我去睇下得唔得？」只要獨自一人，任何景物都能勾起我對萬珂的掛念，倒不如找點有意義的事情打發時間。「做你跟班應該唔錯！」
「講呢啲！」大輝用濕淋淋的雙手，鎖我頸取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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