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37）
放學後，我和莊鄒到萬珂家，藉口拿功課作業給她，實質想問問關於昨晚的情況。希望莊鄒她們只是在開玩笑、唬嚇我，說的不是事實；我不是對萬珂做出甚麼過份行為了吧…
遲遲無人應門。沒人在嗎？
我們不約而同，拿出手提電話，再次查看由午飯時間到現在、傳給萬珂的數十條訊息。沒回應。哪裡去了？擔心至極。萬珂是個有擔當的人，不會做出讓人擔心的事。難道發生意外？
莊鄒看見偶爾路過的曱甴，靈機一觸，請牠幫忙潛入萬家，看看內裡有沒有人。
不消五分鐘，牠出來了：「無人。」莊鄒像個傻婆，連聲向曱甴道謝，還在走廊暗角放下一小塊餅乾給牠作謝禮，樂得牠觸角上揚。
皺著眉頭，她馬上在群組裡留言，向大家打探消息。
「第一次，見佢咁。」連和萬珂相處了至少五輩子的寒菲亦表憂慮。
討論了不到一分鐘，大家已分配好工作：莊鄒會回家睡覺，「無中生有」出一堆會飛的昆蟲，作地氈式搜索；麥澤占卜測萬珂去向；寒菲和龍知梓領著龍家傭工到常去的地方找；大輝、外賣哥和我，負責向其他同學打探她的下落。
若夜晚十時仍沒消息，報警！
和莊鄒道別後，我立即趕回家。我不是對萬珂做出那回事吧？！雖沒任何實質證據，但我還是陷入極度不安之中。難道她大受打擊，自殺？不是吧…昨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好不容易，才回到熟悉的大廈大堂。由萬家來到這裡，只需四十五分鐘，但我卻像經歷了幾十年的磨難，有點精神衰弱、渾渾噩噩、不知世間事似的，腦海裡盡是萬珂的可愛笑臉…
甫出電梯，看見家門，手不自已顫了顫，整串鑰匙掉在地上。好好的一個女生失了蹤，沒有回家…
閘開門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萬珂！她穿著整齊的校服，躺在梳化上，失去意識，渾然不覺有人在身邊。
我上前半推半搖，連聲輕喚，拍臉，卻未能喚醒她。
在群組更新消息，通知大伙兒。「會盡快嚟！」他們這樣回覆。
等待期間，我沒有鬆懈，找來薄被子，蓋在她身上保暖；拉來座地大風扇，務求室內空氣流通不死靜；再到廚房去…
她們說，廚房代表我付出嘅努力。這是我第一次細看自家廚房。平日入廚房，多是去雪櫃拿汽水，少有開爐煮食：淥即食麵，於我亦是麻煩事。
連最基本的「食」亦覺得麻煩的人，會為甚麼而努力？自己？為自己而努力？為自己才不用這麼賣力！難道是為他人？
我下意識轉頭往廳望去。
萬珂的臉沒有展現出七情六慾，有如一樽白玉雕像，冰清無瑕。我心噗通亂跳，現實卻不敢越雷池半步，連灌兩杯水作罷。
對啊！我一直是為她而努力。我喜歡她，卻沒打算說出口，生怕開口後會失去當朋友的福氣。也許，萬珂早已知道…其他人早已看得出，不會女主角本人會看不通透吧！
端出清水一杯，以匙作引，給萬珂餵清水。皮膚微涼，身體乏力，她軟軟糯糯的倒在我懷裡，柔美動人。指頭笨拙，清水自唇角溜走了，滴在衣襟上。拿起紙巾，想要替她拭乾水印，手卻理智地在半空凝住。
不能亂來啊！
當我還執著於小邪念之際，萬珂緩緩睜開雙眼。
湯匙和紙巾掉在地上不理，我乍驚乍喜：「萬…」
豈料，縷縷黑煙自她瞳孔飄出，嚇得我立刻掩口閉嘴。怕，但沒想過要逃：因為萬珂不會傷害任何人！我頗驚訝，自己在此情此境，仍然保持這樣的信心…
我的信心一票沒有白投。
「走！」萬珂雙手掩眼，阻止黑煙奪眶而出，給我爭取逃走的時間。
「登仔！快啲走！」她身陷恐懼當中，呼聲尤其悽厲。跌跌撞撞，膝頭狠狠撞上餐枱腳，瘀黑一大塊。我忘了危險和恐懼，懶理她指間滲出的黑煙，自然而然上前攙扶，怕她誤撞枱角。
「唔好理我！」她甩開我手，把自己當作毒物看待。
「快啲走！」隨著她情緒越益激動，黑煙變得更濃密。我不知道那黑煙是甚麼，只知道萬珂捱著痛苦保護我。
「我唔驚！要死一齊死！」若失去努力的目標，我還要為何而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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