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長篇小說（46）

《種子》（46）

兩架救護車來了，萬珂和大輝分別被送上兩車。我欲跟車前往，但黎Sir極力勸阻。爭持之際，久未露面的龍知梓及時趕到。身上的，不再是校服，而是一套筆挺的深藍色西裝。

「我同黎Sir跟萬珂車。」他忙著了解兩位傷者的概略情況、和車上的大輝比手勢，互傳簡單訊息。

「登仔。你同女書記跟大輝車。」龍知梓的一聲許可，黎Sir立即噤若寒蟬。

除了外表，龍知梓和以前還有些許分別。平和親切的貴氣，變成帶刺的警覺性。憂鬱的眼神，化成洋溢於表的憤怒。舉手投足不再幽雅，換成機械式的硬朗、簡潔。他已完全「長大成人」，成熟，穩重，務實。

「…」我望著這陌生的兄弟，想要說些甚麼，喉頭卻硬是吐不出半粒字。難道要Just to say hi？

「唔使擔心喎！」龍知梓察覺到我神色異樣，立即換上昔日的溫柔微笑：「信我！我會盡力保護阿嫂同兄弟！」

他雙手搭著我的肩頭，眼神堅定：「雖然處事方式唔同咗，但係我仍然清楚記得我係邊個！」說畢，他上了救護車，帶著萬珂離開了。

他的話將我弄得一頭霧水。平白易明，又似有弦外之音。

我跟著女書記和一名女警上救護車。

大輝赤裸的上身裹著血紗布，臉無血色，神情呆滯，和剛才兩個模樣。

「唔使驚，睇完醫生就無事。」我以哄孩子的口吻安慰大輝。

「我唔驚。感覺似係啱啱打完比賽，喺後台休息。」他苦笑：「講真，我仲幾enjoy添！」不是強撐。大輝是希望死在戰場上的勇士。

「你仲笑得出…」混亂的情緒，被大輝對MMA的單純鍾愛所撼動，化為淚水。「做咩傷成咁都笑得出！？」

「男人嘅浪漫，唔係豆腐火腩飯。」大輝講的冷笑話不好笑：「係堅定不移咁、守護自己鍾意嘅人事物。」神智不清嗎？說話風馬牛不相及。

十分鐘車程，大輝頭腦清醒，不斷講笑話，完全不像受了重傷，連救護員也不禁讚他厲害。反觀，手騰腳震、默不作聲的我，更像病者。

醫生看診後，黎Sir跟去了解情況，剩下我和女書記伴在大輝身邊。

「有無需要咩日用品？」女書記問，拿出紙筆作記錄。「我哋可以通知你家人帶過嚟。」

「都係正常一般嗰啲啦！唔使特別講，佢哋識…」大輝敷衍她。他再認真細想：「不如帶啲嘢畀我消磨時間！我想要今朝龍少借畀我嘅閃卡簿。」

「吓？咁大個仔，仲玩閃卡？」年近三十的女書記嘲笑道。她腦海中，定是浮現出小孩子喜歡的卡通人物閃卡。

「就係大個仔先鍾意睇閃卡！」大輝淫笑一下，打量女書記全身，暗示簿內有成人內容。「全部都係珍藏，唔准偷睇喎！」

「我唔知你講邊本。」女書記氣得怒目直瞪，惟礙於大輝提及「龍少」字眼，她又不敢斷言拒絕。想不到為龍氏工作的人，都可以這樣忍氣吞聲。

「今朝，綠色嗰本簿閃卡簿，記唔記得？」大輝轉身問我。綠色？難道他是說今早萬珂給他的筆記簿？

「記得。」我知道他對女書記有所忌諱。「我轉頭返學校攞，今晚探病時間俾你。」

「唔使急！」大輝突然一手捉著我臂，半開玩笑說：「你今晚帶返屋企睇咗先。第七十四頁至八十六頁嘅內容，你一定好有興趣！」

「吓？」我尷尬得臉紅耳赤。雖然女書記不會將事情傳遍天下，但在她面前，我仍然羞得無地自容。

「係一哭二鬧三上悠亞！哈哈！」他聲如洪鐘，笑聲響遍病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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