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64）
伴隨著我的哭泣和道歉聲萬珂的臉容不再那麼崩緊，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數之不盡的黑蛇由她身上掉下，抽搐。「萬珂！」我立即上前攙扶她，將氣若柔絲的她擁入懷中：「對唔住…對唔住…」除了道歉，我實在想不出還可以講甚麼。是我將她拖入這趟混水之中！
「我無事…」她那斗大的汗珠，自額角滴下，沿著臉頰滑落，沾濕了衣襟。「你做到喇…」她虛弱地對我微笑。為何還能笑出來？這是我自己結下的積念，不該要你來承受！「你好叻…」話未完，她已昏死過去。
她的身體突然變得沉重，重得仿如一塊巨石，快要把我的精神壓垮…
「吾係西西弗斯，準備好落山未？」阿言放下懷中的兩隻小貓，站起，拍拍褲上的泥塵。
望著阿言的臉，我的情緒突然一掃而空，腦海一片空白。「你到底係邊個？」沒有戒心，單純的一個問題。
「你連自己係邊個都未搞清楚，就咩要理我係邊個呢？目前最緊要係，你知道點結束呢個無限輪迴嘅推石遊戲未？」阿言掏空褲袋，確保車匙仍在。
「要認錯…」我已沒能作多餘的考量，直接將最原始的想法道出：「跟住要改善自己，警惕自己唔好再犯…」
「你嘅答案…」阿言的失望之情洋溢臉上，但他隨即輕輕帶過，一笑置之。「如果滿分係一百分，我會畀廿五分。」
「你講嘅方法，適用於消除既有壞意念。但係你真正應該做嘅，唔係『認錯』，而係『認』。因為好多事情都無分對錯，只係每個人嘅觀點與角度唔同。你唔能夠單純將所有事情分為對、錯兩大類。
另外，要消除嘅，唔單止係壞意念，仲有好意念。因為好意念同樣會增加你嘅執著。執著會遮蔽心眼，令你難以去認清真正嘅自己。認唔清自己，就分辨唔到自己以外嘅事物出嚟…」
阿言忽然停了下來，瞄了瞄我：「暫時講住咁多先。我驚你消化唔到。」
他提步走出石屋，我抱著萬珂尾隨他。他說得沒錯，我的確消化不來。他的話，和莊鄒殊途同歸。但他的「教學手法」卻比莊鄒更加快、狠、準，直插入我心房。如果我的承受能力比較低，我很可能會乾脆自殺死了罷。
「以初階修行者嚟講，佢哋四個都算做得唔錯，只係比較心軟，唔敢對你太直接。始終經驗不足，唔敢放膽試，都好合理…」走在前頭的阿言，像個傻子一樣喃喃，評價四姝的表現。
雖無實質證據證明我的猜測，但他明顯比四姝強勁得多。力量上的強大不在話下，連氣勢、氣度、目光都是不可比擬的境界。光憑幾句說話，就能逼使刺激萬珂、逼使我直視自己的內心。
「點解你咁肯定，我可以承受到你剛才嘅說話？」我不怕死，打斷他的自言自語。「你唔驚我頂唔住咩？」
「我自問比你更清楚你。」他打開車門，讓我放萬珂上車。「你一啲都唔弱。只係你仲未睇清楚自己可以有幾強。」
「你係修行者？係嚟幫我哋？」在絕對的強者面前，我不打算掩飾自己，因那是毫無意義的。
「唔好成日諗住要人哋幫啦！自己嘅問題，只有自己先可以徹底根除。如果你無心去改過，再勁嘅人都幫唔到你。」他竊笑，眼神很慈祥。「你有咩要問就快啲問，落咗山之後就唔答你！」
他霎時間提出要結束話題，反把我所有問題都嚇得退回肚子裡去。結果，我只夠時間問一個問題：「莊鄒喺邊？」
「我帶你去。」說罷，七人車同時離開山路，正式回到大路上。他的神情驟變，變回平日那個輕浮不羈的神秘阿言。
手提電話隨即響起，是寒菲。「你喺車，我唔現身，怕阿言見…萬珂點？我經過，見佢瞓。」
「萬珂暈咗，身體無事。」本想立即告訴寒菲剛才的事情，惟礙於阿言在此，我還是選擇將焦點放於莊鄒身上。「阿言話知道莊鄒喺邊，會車我同萬珂過去。」
「跟你尾，陣間見！」寒菲一句話，讓我安心無比。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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