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73）
「龍知梓無做校董之後，得閒咗好多。近排鍾意捉棋…」我驚覺自己對外賣哥已生起戒心。換著以往的我，肯定會講得更詳細、更深入。現在，我只敢將外賣哥本身知道的東西再略略提及。「同寒菲仲係咁曖昧，都唔知佢哋有無心喺埋一齊…」寒菲，對不起！要把你當作話題。
希望只是我的小人之心作祟吧！外賣哥一直以來，不計辛勞，幫助我、大輝和龍知梓重投正常社交生活，該不會是個壞傢伙。即使轉投到龍知銳旗下，斷不會變成陰險小人，向無啥戒心的我下手，套取情報吧！
「你呢？轉到全科班，會唔會好大壓力？係咪真係難好多？」我終於忍不住要把話題換掉。
「壓力，梗係有。做人點會無壓力？！」他豁然大笑，然後向老闆要了一罐啤酒和一罐沙示。沙示給我，啤酒歸他。「飲啦！唔使客氣！我請！」他記得我的口味。
「你唔係要影相咩？」我連忙制止他。
「我飲醉咗之後，影相仲靚！」他笑著大聲說：「你問下大家！」
我回頭環視四周，Cosplayer們帶笑點頭附和。
酒入愁腸愁更愁，外賣哥的壓力，始終離不開家庭。
「有一日，細妹直接衝入我房，鎖門。眼紅紅，聲都震埋，嘗試好冷靜咁同我講：『我終於明白，點解我傾咗咁多次都無成功過。因為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去同阿爸傾。不如我哋兩個一齊去同佢講，好無？』佢係自尊心好強嘅女仔，唔到最後都唔會開口求人，仲要係用哀求嘅口吻同眼神！
我拒絕咗。因為我好清楚無論做幾多嘢，阿爸都係唔會變。意見接受，態度照舊。
『所以你咪一世都無得玩相機囉！』細妹應該係覺得好絕望，突然面色一變，隨手攞起枕頭，發晒癲咁打我：『阿爸同我講，阿哥願意為咗學業，而放棄最鍾意嘅攝影。點解佢得，你唔得？』佢一路打一路喊，越打越癲：『你係咪真係廢到…連自己最鍾意嘅嘢…都可以…就．咁．放．棄？！』簡直可以用歇斯底里去形容佢當時嘅狀態。
我無答佢，由得佢繼續打。等佢打到夠，停手，算。
我初頭完全唔明發生咩事。過咗好耐，有一日，我喺佢啲同學、我啲Fans口中收到消息：細妹寄咗隻demo畀間唱片公司，唱片公司對佢好有興趣，寄咗封信約佢去錄音室試音，但係封信俾阿爸撕爛咗。細妹去求唱片公司畀次機會…結果，當然係唔得啦！
諗起細妹個喊樣，我開始有少少反思。」他灌下第七罐啤酒。
「我到底有無為自己鍾意嘅嘢去爭取過、付出過？乜嘢係真正嘅付出？
明知自己唔係讀全科嘅材料，都走去讀。算唔算付出？明知要讀全科，就要應承幫銳少手，丟低龍知梓，做反骨仔。算唔算付出？明知自己唔想，都要去做。算唔算付出？」他把滿肚冤屈氣釋放出來，再反嗝一口酒氣，一臉舒爽。
「攝影師！影相喇！」一位女cosplayer「惣流·明日香·蘭格雷」走過來，湊近半醉的外賣哥，在他耳邊大聲喊喚。
外賣哥聽到「影相」一詞，精神為之一振，馬上掏出相機，踏著醉步，從奇怪的角度，攝下一幀又一幀相片。
「你又識得嚟呢度嘅？」明日香坐在外賣哥的座位上，與我閒聊起來。
「你係麥澤？」我打量她全身，好不容易才認得她。「估你唔到喎！連cosplay都啱玩！」想清楚，其實一點也不出奇。她凡事感到好奇，甚麼都想試試看。
「唔認得哩！大家都好專業！連我都幾乎認唔到自己！」她微笑點點頭，十分滿意自己的造型。「第一次做二次元人物，感覺良好！」
「外賣哥搵你嚟幫手？」我這個問題挺多餘的。外賣哥一定很喜歡她這身造型：玲瓏浮凸的麥澤，身穿米黃色吊帶短裙，散發出無可抗拒的魅惑。到底我應否向麥澤坦白，講及外賣哥的煩惱？這會害了他，或是幫助他？他會否羞愧得想死？
「係呀！咁啱我想盡量陪佢多啲，等佢可以放膽去做自己鍾意嘅事情！」麥澤的目光和我對上。藍色隱形眼鏡下，是一股能透視思想的魔力。「你係咪諗緊，有關外賣哥嘅事？」緩慢磁性的聲線，嚇得我僵住了。「係咪一個困擾佢好多年嘅秘密？」救命！麥澤是否懂得讀心術？「講俾我聽，好無？」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講笑咋！我一早知啦！」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跟咗銳少之後，同外賣哥獨處嘅時間多咗，好容易就發現佢有嘢隱瞞。」一臉自滿。「想當年，為咗緊守『非攻』呢個大原則，我十分注重有關『防守』嘅學問，當中包括『收集情報』。三兩下手勢，外賣哥已經乜都講晒。跟住唔使十分鐘，我已經好順利咁解決咗個問題！」
「點解決？」我不敢多話，讓她自說自話罷。
「你知唔知問題嘅重點喺邊？」頗好勝的她想賣關子，卻又忍不住馬上繼續講下去：「就係根本無問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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