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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子》長篇小說(59)

《種子》(59)


這件事,在當年十分震撼,惹起社會激烈討論。龍氏集團的媳婦,公開精神虐待兩名兒子。媽媽一面倒的遭受評擊,爺爺亦趁機以爸爸名義提出訴訟,想要得到兩名孫兒的監護權。正當大家以為爺爺必勝的時候,爸爸竟向法庭宣佈放棄知銳的監護權,爺爺亦出奇地沒有反對。


「求下你哋!唔好棄知銳呀!!!」無論知梓和知銳怎麼央求,爺爺都不肯伸出援手。


機場內,滿是離愁別緒。兄弟倆向來唇齒雙依。這一別,代表將會失去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一部份。分離的,是人,也是心。不完整的心,想重溫昔日的美好時刻。不斷寫信、寄郵包,希望遠方的他同樣安好。


一年不到,知銳已沒再回信了,亦沒有留下其他聯絡方法。太忙?搬家了?自己被知銳忘記了?


落空的心意,像蛆蟲一樣蠶食知梓那潰爛的心。他需要其他人去填補那片空白。打破心理障礙,開始和龍氏旗下各個院校的Die-hard Evil交朋友。一直以為,他們只是一幫欺壓弱小學生的富家壞孩子,但實情只是一幫心靈弱小的可憐蟲,聯群結黨,藉著僅有的優勢(財富),四處找樂子,填補心靈上的缺失。


Dracula College裡,有一個男生和知梓很投緣。知梓借「校董會」成員之特權,輕易轉校至Dracula College和他當同班同學。該男生和知梓同齡,名叫梓銳。是緣份嗎?知銳不在,就認識了這一見如故的聊天對象。


梓銳為人悲觀,混身散發著令人不安的負面情緒。五官端正,但眼眸裡盡是對世界的絕望,笑容也是充滿病態的苦澀。自嘴巴出來的,是大家耳中的瘋言瘋語。老師們都說梓銳是個讀書讀壞腦的人。


理智告訴知梓,他不該和梓銳繼續往來。這個人就像一個邪教,對知梓的邏觀念存有毀滅性的破壞力。情感告訴知梓,他需要這個人:梓銳能為他解釋世界上不合理的事情。


「人類最叻講大話,掩飾、修飾自己唔想面對嘅現實,連自己都可以呃到好透徹。唯獨是『恐懼』遮唔住,因為就係『恐懼』令人類講大話。」聽在知梓耳中,不覺任何瘋狂成份。這不是事實嗎?


梓銳不會發表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新理論,他淡然說出最平實不過的事實,再加一下苦笑。單是這一笑,已令知梓難以釋懷。捨命陪君子。知梓懶理世俗目光,和梓銳來往得更見頻繁,一起鑽研「恐懼」。


Die-hard Evil是個很好的掩飾。人家只會把他們標籤為富有的壞孩子,不會深究當中意義。二人越來越瘋狂,越瘋狂越快樂。他們看到被欺凌的學生們那由心而發的恐懼,世上最真實、最純粹的存在。


「我已經準備好!」酒過三巡,梓銳醉得面紅紅,又笑又哭:「聽日就會去面對人類嘅終極恐懼!」亢奮得很,手舞足蹈。「知梓!你今晚一定要飲多幾杯!當係預祝我成功剋服命運嘅詛咒!」


「恭喜!」知梓同樣醉醺醺,傻傻的舉杯,乾盡杯中物。「恭喜!!!」難得見到梓銳有正面情緒,知梓也很高興。他是真心交這個朋友的。


「多謝!識到你,係我嘅幸運。只有你係真心聽我講嘢…」梓銳盡吐心中話,有點肉麻,卻也窩心。


說著、叫囂著,知梓最後昏睡過去。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正午。頭痛欲裂。梓銳呢?「梓銳尋晚堅持要返屋企,所以英叔車佢返去,仲送埋入屋。」芳姨向來覺得梓銳陰陽怪氣,提及他時,不自覺露出不悅神色。


「唔該晒。叫英叔今日放假休息,換阿言頂上。」知梓明白芳姨的擔憂是十分合理,所以不加怪責。「同埋,幫我請假。」


頭腦還未清醒,知梓虛弱地躺回床上。腦海內是零碎的畫面,知銳、媽媽、爺爺、爸爸…混在一起,就是破碎紛亂的自己。是梓銳幫忙把碎片拼湊在一起,將自己變回人形。雖然不是世人喜愛的類型,但逐漸清晰的輪廓,讓自己能夠辨認出自己,心才能安頓下來。


「少爺!」芳姨很少這麼失措失儀,快速用力敲門。「梓銳跳樓死咗!校董會叫你盡快返學校處理。」


心頭一顫,碎片再度散落、粉碎。是自我保護機制嗎?知梓習慣性地避開心頭的痛感,機械式地梳洗更衣打扮。細心閱讀教職員傳來的資料,在房車內草擬新聞稿。要耍官腔嗎?怎樣耍官腔?死者是梓銳!


將他描述成一個不懂處理情緒的問題學生嗎?用一個社會大眾常用的標籤,把有血有肉的人平面化,成為報紙的一隅、市民茶餘飯後的一則閒話、網絡上不帶情感的一句「R.I.P.」…


換個角度,若要將真實的梓銳描述出來,等於給世人狠摑巴掌。梓銳適應不了充滿偽裝的世界,才會變得如此偏執。公平、善良、道德、知識、倫理…說穿了,不也是個美麗的謊言,用來掩蓋人類與生俱來的恐懼,帶來美好的假象,不致世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瘋狂。


有誰願意聽事實?大家寧願咬著花生,搖頭慨嘆失敗的教育制度下,又生出一個失敗的學生。把責任推諉他人,讓自己安然聳立於道德高地…


「少爺!唔好諗太多。」阿言從倒後鏡瞥看知梓:「死者已矣。你要記住在生嘅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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