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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從 5月, 2020 起發佈的文章

《風箏線》微型小說

《風箏線》微型小說 她像一條失去風箏的線,沒精打采的,奄奄一息的。 *** 她終日為不太重要的瑣碎事情忙個不停。煮早餐,送兒子上學,買餸,洗衫,接兒子放學,煮午餐,晾衫,打掃,煮晚餐,洗碗,洗澡,檢查兒子功課,哄兒子睡覺…… 丈夫是個絕世好男人。他愛她、疼她,萬事以她為先。她感動,無以為報,只好默默為他打理家頭細務,讓他下班後可安心休息。 白滑雙手 漸見乾癟,粉嫩臉蛋漸變枯黃,水靈大眼漸失神采。 *** 兒子 已然長大,處於活躍好動的階段。他喜歡跟朋友上街遊玩去,不會整天黏著她、黏著家。她時刻念掛兒子,但沒有宣之於口。 丈夫已踏入中年,失去昔日的活力。假日時總愛軟癱梳化上,收看時事節目。他不屑時下的肥皂劇,批評那是沒內涵的垃圾節目。她不敢向丈夫坦白自己近來迷上某齣劇集。 兒子上學去,丈夫上班去,家中只餘她一人。 這是最感受到「自由」的時刻,也是最感受到「束縛」的時刻。 她選擇為不太重要的瑣碎事情忙個不停,因為她已看不見自己的生命裡頭還有甚麼別的。 有選擇,也是沒有選擇。 *** 人老了,背弓了,步伐慢了。 兒子走得很快,轉眼間已跑上事業高 峰、成家立室。他偶爾會帶著兩個孫兒來探望她。他們都是愛跑愛跳的小孩子,沒有一刻停下來。 她實在追不上。 丈夫比她先走一步。她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流下,他的遺體已然火化。兒子選用時下流行的綠色殯葬,說是保護環境。丈夫骨灰的很輕,部分落入泥土,部分隨風四散。 她實在追不上。 追不上親人步伐,追不上時代變遷。 她想不懂為何孫兒為何不喜歡與她來往。 她想不懂綠色殯 葬的好處。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她的身體開始追不上頭腦。 *** 她被送入護老院。 兒子偶爾會來探望她,但家嫂和孫兒不曾現身。 鄰床婆婆總是望著床頭那張明信片發呆。 藍天白雲下有一只彩色風箏在風中飛舞。 她很喜歡那張明信片,偶爾會偷瞄。 鄰床婆婆去世了。 護理員說,婆婆說要送這張明信片給她。 她日夜望著那張明信片。 望望風箏,望望藍天,望望白雲,最後她只望著繫著風箏的那條線。 文人會以「風箏」為題,寫下無數情感豐富細膩的

《湮沒》微型小說

《湮沒》微型小說 家族的榮光,國家的驕傲,人類文明的標誌。大家是這樣稱呼我。 我無奈一笑,踏入機艙,直飛宇宙,奔向黑洞。 鬚子是我的一部份。我刮鬚。鬚子不再是我的一部份。 我曾是我,我是我,我不再是我。 為何要前往黑洞? 因為我是家族的榮光、國家的驕傲、人類文明的標誌。 會死呢! 誰在乎? 為何不在乎? 因為我是家族的榮光、國家的驕傲、人類文明的標誌。 伴著這些名銜,我的死變得合理而令人興奮。 大家只會記得我是家族的榮光、國家的驕傲、人類文明的標誌。 大家不會記得真實的我。 大家沒有興趣記得真實的我。 隊長拍拍我的肩,笑勸我不要想太多無謂的。 「如果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是無謂的,還有甚麼是有意義?」 我們傳回地球的數據能使人類的科技突飛猛進,造福世人。 「所以我們該死?」 為家族,為國家,為人類! 我不明所以。 「我」們組成家族,多個家族建立國家,多個國家構建人類文明。 沒有「我」們,哪有家族?沒有家族,哪有國家?沒有國家,哪有人類文明? 「我」們才是構建的最基本單位! 何解「我」們該是首先被犧牲的? 隊長說我的精神狀態不穩定。 隊員們合力制服我,將我困在小房間裡。 沒有家族,沒有國家,沒有人類文明。 僅僅屬於我的空間。 我享受獨處。 人生本該如此。 何解要有家族、國家、人類文明之說? 何解這些次要的單位反可以威脅最重要的單位? 「我」們被家族的榮光綁架了。 家族被國家的驕傲綁架了。 國家被人類文明的標誌綁架了。 抑或是「我」們作繭自縛? 是「我」們虛構這些不存在的觀念來把自己束縛著。 沒有這些觀念,仍舊可以呼吸、排泄、運動、生長、繁殖、反應、吸收營養。 沒有這些觀念,仍可繼續生存。 何解要自尋煩惱? 因為想要尋找生存以外的意義。 是甚麼? 不知道。找不到。 所以「我」們虛構一些觀念來填補那片空白。 家族,榮光。 國家,驕傲。 人類文明,標誌。 很好。 很圓滿。 惟在死亡面前,它們不值一哂。 死亡一刻,我不肯定自己是否真正的家族榮光、國家驕傲、人類文明標誌。 死亡一刻,我只知自己的生命在消逝。 死

《離譜》微型小說

《離譜》微型小說 他和她每天於同一時間在同一巴士站候車。二人偶爾會相鄰排隊,偶爾中間會隔著兩三人。但不論相隔多遠,都無阻他的音樂傳入她的耳朵:他實在把音量調得太高! 聽到耳機播放節奏輕快的音樂,他的身體自然而然隨之擺動,像舞也像醉。 她偷瞄旁邊的他一眼,想笑卻不好意思,只得望向遠處。 不一會,巴士準備靠站。 她彎身整理大型行李,顯得有點兒狼狽。沒法子,今天的大提琴課堂剛巧與豎琴班的補課日子重疊,她不得不帶著這兩件大型樂器。 「要幫忙嗎?」他摘下耳機,問她。 「好的,謝謝!」她衷心感謝對方施予援手。 車廂內,二人小心翼翼地安放行李,圍著它們並肩站,防止它們移位。 「你是音樂學校的學生吧?!」他再次瞄了瞄她校服上的校徽,以茲確認。 「對。」她從對方的神情語氣中感受到敵意。是她神經過份緊張嗎? 「我曾三次投考這學校。」他酸溜溜的:「一次面試機會也沒有。」 「你擅長哪種樂器?」她發現對方旨在套情報,於是放心下來。 「電結他和電子琴……」他思疑半晌, 靦腆 續道:「其實我最擅長作曲。」 「難怪……」她為他難過,但愛莫能助:「這是一間傳統學校,教學方式老舊。老師和校長都不重視新派樂器。」 「原來如此!」豈料他反而精神為之一振:「原來不是我做得差,而是他們接受不了我的風格!」 看著欣喜若狂的他,她不自覺愣住:他真的很喜歡音樂! 到站,下車。 為表謝意,他為她提行李,送她回家。 路上,二人話題離不開音樂。 他愛煞搖滾樂,她長年埋首古典弦樂;他喜歡新派的創作和演繹方式,她努力打好根基,想要復刻古典樂的韻味;他打算投身音樂創作。她夢想成為世界頂級弦樂家……了解對方越多,越發現雙方合不來。 來到她的家門前,二人倏忽沉默下來。 「再見。」她顯得失落。為何失落?他明明是個不同走向的人。 「再見。」他難捨眼前人。為何難捨?不是只為了套情報而接近她嗎? 口不對心。 奈何誰也跨不出心中那條界線。 二人就此別過,分道揚鑣。 家裡,廳中。 她拿出珍愛的大提琴,陶醉地拉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