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主要內容

文章

顯示從 2020 起發佈的文章

《風妖》微型小說

  你這該死的 妖物 ,竟敢將美麗的公主吊在城門前!看我這勇敢的王子如何收拾你!   我 從腰間拔出寶劍,刺向面前妖物。豈料,它竟一個轉身,巧妙地避開我的攻擊,甚至一個揚掌,刮起狂亂氣流,把我吹至幾丈以外。我這鐵漢當然不會害怕,可憐弱質纖纖的公主被氣流吹得搖搖欲墜,嚇得肝膽俱裂,驚呼尖叫。   公主!我來救你!   我奮力爬起,再次衝向妖物。妖物改變形態,化霧化煙,層層包圍我,擋住我的視野。依稀記得師父講過,武學的至高境界不在於形體,而在於心態。他叮囑 我切忌心浮氣躁,以免被敵人的障眼法擾亂。我緊遵師父教誨,閉目聆聽妖物的一舉一動。   呼 —— 呼— — 它快速移動。本在我左側,瞬間移至我的右邊,下一秒又竄至我的左邊去……   呼呼— — 呼呼呼— —它 的 步法已失去規律,雜亂無章。我再也沒能捕捉它的位置。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把劍招融入心內,不再依劍譜次序出招。無招勝有招,有招如無招。心念躍動,軀體緊隨。招招狠勁,如水緊密,如風靈巧。   呼呼之聲 不絕於耳。源於它,也源於我……   混亂之中,一個無比可怕的存在悄然趨近我和妖物。對方單手一揮,奪去我手中寶劍,並用寶劍劈向我的右手手臂。   「雞毛掃是用來打掃的,不是用來當玩具!」   我頓時方寸大亂,不得不停下武鬥。   「你搶走妹妹的洋娃娃,她快要哭得眼腫!」   我乖乖解下城門前的公主,物歸原主。   「爸爸的武俠小說呢?」   我忍痛將懷中的劍譜掏出來。   「你呀!上次看『喪屍』電影,就去扮喪屍;今次看『盲俠』電影,就去扮盲俠;如果下次你看『古惑仔』電影系列,那怎麼辦?」   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請不要詆譭我的兄弟們!   「明明知道今日有沙塵暴,就不要打開窗戶!看!灰塵和沙子都跑到屋裡來!」   那無比可怕的存在果然威力無窮,兩三下功夫已把妖物拒於窗外。   「還不快快溫習去!」   我黯然嘆息,不捨地望望窗外,向亦敵亦友的風妖道別,乖乖當個文人去。 *****(完)  更多文章在 Facebook  /  Instagram

《酒鬼》微型小說

  日正當空,湖面蒸氣騰升,空氣濕翳悶侷。旅客遊湖興致大減,看見湖側 小艇 租賃店的殘破裝潢,僅餘的愉悅心情消磨殆盡。   四十年前,他一手創立這曾經輝煌一時的 小艇 租賃店。哪個他?就是那個身穿發黃白色背心、正在店內老舊梳化上打盹的瘦削老頭。   一個女人走入店內,輕推他的臂膀,硬生打斷他夢中的快樂家庭生活。「先生,我來租小艇的。」   他氣得想要破口大罵,但千萬粗言穢語最終化成一聲不耐煩的嘆息示現人前。嶙峋雙手硬撐身子坐起來,乾癟雙腳好不容易才成功對準、穿上拖鞋,以飄落黃葉似的搖曳步姿走到櫃檯,拿出簇新的黑色硬皮簿。「這裡。填資料。」   「嗯。」女人察覺硬皮簿的簇新與店面的陳舊裝潢格格不入,估計是剛剛更換不久 , 證明店舖不缺客人。面前的酒鬼應該活得不錯,如果他沒有花太多錢在酒水的話。「填好了。」   他匆匆收起硬皮簿,沒有瞥望資料一眼。收下按金,三言兩語粗疏講解船槳的使用方法和救生衣的位置後,馬上領著女人前往三號小艇的所在。   「有關救生衣的使用方法,自己看說明書。」他打個呵欠,彷彿剛才的一連串工作已然耗盡畢生精力。   「嗯。」女人不介意他的粗魯無禮,幽幽目送他微駝背影遠去不復見。   *****   女人沒有歸還小艇。他想報警,可恨營商牌照早已被吊銷,實在報不得警。恨得牙癢癢的,只好買醉洩憤。   醉。忘了恨,忘了痛。   妻女的離開是他畢生最痛。明知她們恐懼自己酒後的狂態,奈何他真的十分需要酒精——打理生意不容易,無數問題只得他一人去處理。壓力大,失眠,唯有栽進酒水裡求安寧。   安寧日子終於到來。   妻女離家出走後,家裡沒有半點生氣,死寂氣氛沉重得令人窒息。他憤怒,他難過,他不明白自己為養家奔波勞碌多年有何價值。沒有尋找二人,沒有繼續拼盡全力打理生意。得過且過。有錢買酒就可以,有酒尋夢就可以,有夢安家就可以。夢裡的家,有他有妻有女……   一名警員輕推他的臂膀,硬生打斷他夢中的快樂家庭生活。「先生,我們需要你就一宗命案到警署協助調查。」   *****   「爸:   三個月前,我跟丈夫離婚,兒子撫養權歸他。一個月前,媽急病離世。   我不知道自己該要為何活下去——我在乎的人全都離我而去。若說將來會遇到更

《狼女》微型小說

  呯——   槍聲一響,又一生命消逝了。   那頭母狼軟弱無力倒在地上,沒能再醒過來。幼狼嚇得慌亂失措,想要逃跑卻又捨不得母狼。牠一邊悲鳴長嘯,一邊用鼻子輕推母狼,希望母子倆可以齊齊逃出生天。   聞得人類的腳 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步步驚心。腳步聲停止,牠轉身回望。一個體型魁梧的持槍男子在牠身後木訥站著,冷峻目光好比兇猛野獸。自知大限將至,幼狼內心突然不再害怕,一片平和。   男子從幼狼的雙眸看見淡然與從容,於是舉槍瞄準牠的前額,毫不猶豫開槍。   呯——   傑利 將沉甸甸的狼屍孭回小屋,命妻子安妮按一貫做法處理它們。安妮檢查狼屍,發現母狼毛色漂亮,加上傷口不明顯,該可以製成上好皮草。縱知 丈夫 脾氣倔強,她還是鼓起勇氣問道:「家裡快要沒錢買食物過冬,不如賣掉這漂亮的狼皮吧!近年流行皮草……」   「不。」 傑利 斷言拒絕,繼續低頭吃薯仔稀湯。   「那不如留下狼肉當食物或製成肉乾?」 安妮退而求其次,只望丈夫不要浪費用途多多的狼屍。   「不。」 傑利 將最後一口稀湯吃個清光後,依然沒有絲毫飽足感。   「難道整個冬天只吃薯仔稀湯嗎?」 安妮憶起女 鄰史達太太昨天前來探望,說她丈夫在城市賣出兩張狼皮,賺得的金錢足以一家五口在整個冬天大魚大肉。   「是。」 傑利 別過臉望向微弱爐火。他知道自己的不是,可恨他實在不懂得面對太太:非但從沒給她過上好日子,現在更要她為著自己的心理陰霾而捱餓捱凍。   「你自己吃個飽!」 安妮深感委屈,披上斗篷,負氣衝出小屋跑到鄰家訴苦去。   傑利 沒打算哄回妻子,逕自開始著手處理狼屍。全身放血,割下頭顱,挖出眼球,肢解屍身,分拆皮肉,抽出白骨,內臟四溢。   血腥畫面令他的怨恨和悔疚得以短暫平息。   趁著心境平靜的片刻, 傑利從 衣袋暗格取出布娃娃緬懷一番……   布娃娃是小女兒雪菲生前最愛的玩物,也是她唯一的玩具。快要忘記前妻瑪莉一針一線將彩色小鈴噹縫在布 娃娃裙擺的畫面, 快要忘記 雪菲 接過布娃娃時的燦爛笑容, 快要忘記 他自己曾經天真得以為幸福是永恆無盡的。為何重要的記憶最終都會褪色,偏偏仇恨卻能深植腦海裡縈迴不散?他唯一清楚記得的是 雪菲隨他收集柴枝時遭遇狼群襲擊的畫面。   那

《幽幽冬夜》微型小說

  他一直盯著那瑟縮牆角的小女孩。   看著她因嚴寒而打顫,看著她為取暖而不斷劃下火柴,看著她對著火光傻傻發笑,看著她的微笑僵住,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他潛步走近,確認她停止呼吸後,俐落地將那小小的遺體放入大布袋裡,匆匆前往諾克斯博士的辦公室。   聽聞合法的屍體供應不能滿足研究需求,不少解剖學家願意花大錢偷偷買下來源不明的屍體。諾克斯博士就是當中尤其闊綽的一個。   但諾克斯博士見到他帶來的貨色,不禁眉頭一皺。   他慌忙補上一句謊話:「這是我的親人。你肯定不會惹上麻煩。」   諾克斯博士還是認為這貨不值一個好價錢:「如果你真的那麼缺錢,可以帶走她的財物賣掉。」   他沒奈何,但只得接受。   他小心翼翼地翻動小女孩的遺體。除了因著諾克斯博士的要求(切勿毀壞遺體),亦因著對她的歉意。   無人 生來就是壞傢伙。若非一貧如洗, 他 決不幹此缺德非法勾當!   領取報酬後,他帶著小女孩的遺物離開辦公室。   肅殺街景和溫暖的辦公室形成強烈對比,他一下子接受不來、反應不了,愣在原地倍感悲悽。   城中大鐘不合時宜地響起十二下鐘聲。   「聖誕快樂!」   「新年快樂!」   鄰近富戶不約而同傳出歡呼聲、祝福聲,訴說對未來的憧景與盼望。   未來?那小女孩已沒有未來——她剛凍死街頭。   倏忽飄雪漫天。   寒氣徹骨。   回家吧。   走進貧民窟,拐入曲折的小路,十分鐘後才抵達家門前。   門開。發現病入膏肓的兒子迷迷糊糊地伏在枱邊喊凍喊餓。   他上前一把擁兒子入懷,多麼希望剛才含笑離世的不是小女孩,而是懷中親兒。   *****(完)  更多文章在 Facebook  /  Instagram

《鬼故事》微型小說

  冷月光穿過窗櫺照入監倉。銀白清輝,深灰石壁,玄青鐵柵,瘀白枕褥,還有一柄西瓜刀。   西瓜刀?   西瓜刀。普通不過的,如我如你如他如她。   獄警巡經倉門時,總會嗅到一陣薰人欲嘔的血銹味。他們掩鼻快步離開,心裡又驚又恐——難道是死者冤魂 不息?   他們猜錯了。根本沒有鬼魂。   純粹是刀身沒有被徹底清潔,殘留在刀刃微細缺口的血跡隨著年月發酵,成為一個腥臭的鬼故事。   鬼故事裡,有殺人的刀,有血肉模糊的死者。   揮刀者呢?   沒有人提及揮刀者。   沒有人提及清白的揮刀者。   沒有人膽敢提及那個花大錢買來清白的揮刀者。   寧願默許法官裁定西瓜刀殺人罪成,判處終身監禁。 *****(完)  更多文章在 Facebook  /  Instagram

《來自天堂的毋忘我》微型小說

  小屋裡、睡床邊,她架上 老花眼鏡,小心翼翼用開信刀拆開今早收到的奇怪信件。   純白的信封上沒有註明地址,亦沒有郵票、郵戳和收信人姓名。明顯不是透過郵政服務寄來的,而是有人將信件直接放入她的信箱。   是誰?有誰會寫信給她這個孤僻木訥的八旬老婦?該不會是兒子——他已好幾年沒有前來探望,電話聯絡亦少之又少……   「啊!」看見信中物,她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嘆。   壓花書籤。   紫藍色的小花在純白色托紙上尤顯孤獨冷清。   「毋忘我……」她雙唇微顫,熱淚盈眶,回憶片段有如走馬燈在她腦海中快速運轉。   初遇於了無邊際的毋忘我花海……情信信箋一角上畫有一朵線條簡單的毋忘我……他突如其來捧上的毋忘我花束……她在婚宴時戴著的紫藍色毋忘我花形耳環……他在窗前花槽播下毋忘我種子……他因頑皮兒子摘掉花槽裡的毋忘我而氣得流鼻血……他拒絕遷往大屋是因為捨不得花槽裡的心血結晶……年邁的他偶爾忘記淋花施肥……患病的他忘了花、忘了她……她為失智的他戴上紫藍色冷帽,笑說他是一朵毋忘我……每年清明重陽或其他大時大節時,她都會帶上一束毋忘我前往拜祭他……   難道是老伴的來信?   是!一定是老伴自天堂寄來的!   明明有很多合情合理的說法去解釋信件來歷,她偏偏選擇相信無從證明的鬼神之說。   或許,真假從不重要,合乎心意的表象才是真正有意義的。   這來歷不明的壓花書籤正好滿足她對老伴的思念之情。   她流淚,她微笑。她憂 傷,她幸福。她空虛,她富足……   剎那間,她重新經歷體驗數十載的喜怒憂懼愛憎欲千萬遍,不斷發現、擁有、消磨、失去。   一切歸空,如夢如幻如泡影。   努力活著,只為失去?   放眼望去,小屋冷冷清清。兒子遠去,老伴不在。花槽裡的毋忘我早日被鄰近頑童連根拔起,散落滿地,肢離破碎。垂吊耳珠上的花形耳環已然褪色,只餘帶有花亂刮痕的啞色金屬配件。情信信箋受潮發霉,角落的毋忘我污跡斑駁……   無論如何用心留住一切,終歸逃不過失去的命運,對嗎?   很累。   放下眼鏡,揉揉眼。   想睡。   放下開信刀時,刀尖劃過手腕,留下血痕。   有意或無意?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該要馬上包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