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48）
*****（龍知梓）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二）廿二時零九分
知銳要回來了！剛接到爺爺來電，說知銳會回家，囑咐我命人收拾好知銳的房間。爺爺很高興，邊說邊笑。很少見他這樣開懷。
父母離婚，知銳跟媽媽移居外國後，鮮有他的消息。起初有書信往來，但日子漸長，共通話題越來越少，聯絡次數亦隨之減少，最後歸零。不管我寄出多少信件、包裹，總是被退回。母子二人的消息，全靠居於外國的共同朋友通報。那些日子，我以為自己會就此失去知銳。
不知知銳長得高嗎？胖嗎？仍然喜歡吃格仔餅多牛油多醬少糖嗎？說話時會否中英夾雜？我們能找到共同話題嗎？莫名的興奮、緊張！
*****（寒菲）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三）十時零五分
恭喜！完全感受到你的興奮和緊張！這是你首次於此筆記，記錄家事和用上感嘆號。
你的情感向來壓抑，致使之前出現帶有自毀傾向的瘋狂行為。相信你早已察覺問題癥結，在於家庭問題帶給你的心靈創傷。你早熟懂事，責任感強烈。當年知銳的離開，對你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衝擊。希望知銳的回歸，能修補你在心靈上的缺失。
切記要保持內心平和，才能作出適當的抉擇和反應，保護自己和身邊人。
祝幸福！
*****（龍知梓）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五）二時三十五分
夜深，爺爺強撐著眼皮，想要見知銳。英叔和知銳抵家了。知銳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純黑色的破舊大背囊，像是回來暫住而已，不會久留。可能是疲倦和時差的緣故，他的眼神冷淡，對爺爺的熱情招待顯得不耐煩，敷衍地寒暄幾句後，逕自回房休息。
於心有愧。爺爺沒有動氣，反而悲憂得很，自責當年為了原則和道理，沒有盡力和媽媽斡旋，眼巴巴讓她帶走知梓，讓知梓受苦了！老淚縱橫，哭倦入睡。
內心戚然。鏡中人是我，基本五官和知銳有九分相似，身型身高也是差不多。論打扮風格，他比我新潮、型格多了，像紅透半邊天的明星。論神情語氣動作，他沒有華人社會常見的內斂和壓抑，反是自我得近乎放肆。
雖未正式談上一兩句，惟我已有種不祥預感：我和知銳之間有不能消減的分別。希望只是我太敏感吧！
*****（龍知梓）
十二月二十七日
爺爺怕知銳在家感到納悶，特意在今午舉行一場家庭聚會，眾多親戚應邀到來，齊齊歡迎知銳。聚會中，知銳裝扮得格外整齊醒目，以圓滑手腕應對親戚的提問。對答大方得體，又不失溫情。世代營商的眾人，一眼就知，知銳是當生意人的好材料。
我很高興，大家會如此喜歡知銳，和他沒有隔膜。同時更加確信，他不喜歡我和爺爺。散席後，知銳那冷淡的態度和有意無意的避見，再次傷盡爺爺的心，將爺爺推入更深的愧疚當中。
我忍不住，單獨向知銳求解。他聳聳肩，沒有回我一句。
望著他漸行漸遠，我竟發現自己在顫抖。無怨無恨，只有傷心。
*****（寒菲）
二零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三）七時四十二分
請保持冷靜！可能有所誤會。需要見面聊天嗎？今天放學後，我會在商場快餐店溫書，直至十七時。有需要就來找我喔！
*****（龍知梓）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三）十四時三十七分
不用了，謝！我想試試自己解決。畢竟是胞弟，不想一下子把事情鬧大。
放心！我會在適當時候向你求援。謝謝！
*****（龍知梓）
二零一七年一月三日（星期二）五時零七分
請問，一月八日（本星期日）有空嗎？可以陪我和知銳到處遊玩嗎？我還會聯絡外賣哥和麥澤，看看他倆當天會否空閒，一起到來。
這是知銳提出的建議！他說一夥年輕人在一起，會比較放鬆。
也許，之前我們無意間給他太大壓力。他習慣了外國文化，未能短時間內適應這邊的高壓生活。定是我們太心急而已。一切都不是我想像中的糟糕！
如果當天你有其他事要忙，未能出席，請放心告訴我，不用顧慮太多。謝謝！
*****（寒菲）
二零一七年一月三日（星期二）十時十一分
好！我當天定必出席。期待見你兄弟倆！
*****（龍知梓）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發生如此可怕的事情！對不起！你哪天有時間？我請你吃飯道歉賠罪。真的對不起！覆我！我一定會推掉所有工作來找你！真的真的真的對不起！！！
*****（寒菲）
二零一七年一月九日（星期一）七時三十二分
不用道歉啊！我沒有生氣呢J
口吃問題，已陪伴我多輩子。我早已習慣被人取笑，不會感覺負面。平日刻意以短句說話，純粹為了增加說話流暢度，減低聆聽者的不耐煩情緒。
當天知銳突如其來的題問，只是殺我一個措手不及，讓我反應不來而已。而且他只是說話較為直接，沒有不禮貌之意。你實在不必自責或道歉，因為根本沒有這個需要J
但我認為，我倆必須要聚一聚。聊天也好，吃飯也好，切磋武藝也好…不管甚麼都好，你需要放鬆一下。情緒太繃緊，早晚都有崩潰的一刻。當然，可以純粹約齊大伙兒在一起，嘻嘻哈哈玩樂一番，不必有甚麼目的。
有空閒就覆我吧！我很擔心你！
P.S.順心而行吧！不用特意推掉工作或甚麼的，只需按著你認為最適當的方法去行事。不必討好每一個人，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龍知梓）
二零一七年一月九日（星期一）九時十四分
我今天來接你放學，可以嗎？
*****（寒菲）
二零一七年一月九日（星期一）十時零三分
好J不見不散J
*****
（省略對話十九篇。全是二人相約見面的日期時間地點、噓寒問暖、鼓勵話語。他們談戀愛嗎？我不肯定。沒有半句情話，一切都是含蓄內斂的。發乎情，止乎禮。）
*****（寒菲）
二零一七年二月六日（星期一）六時二十六分
爺爺身體無恙嗎？為何昨天會無故暈倒？
不需急回。有閒暇才聯絡我吧！
*****（龍知梓）
二零一七年二月八日（星期三）十四時五十五分
謝謝關心！爺爺身體無大礙，只是一般長者的病痛致暈。
爺爺有感年事已高，加速處理家族業務分配事宜。由於交接程序複雜，我近來會比較忙，難以隨時和你聯絡上。
另，請問二月十一日（星期六），能與我和爺爺吃頓便飯嗎？爺爺說想向你道謝。幸好你及時發現爺爺昏倒，不然後果嚴重。
煩請回覆，謝謝！
*****
（這兩爺孫…不知是有心或無意，竟然約寒菲在元宵節見面！）
*****（寒菲）
二零一七年二月八日（星期三）十五時十一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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