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68）
既有的捐助制度，沒有限定捐助金額，讓家長們「隨緣樂助」；給予捐助者優待，算是答謝各位善長人翁的少少謝禮。但為了表現出校董會的高透明度，每年的財政報表上，均會清楚列明何月何日收到某家的捐助金額多少多少，有意無意地引發出一種競爭心理。為面子，為子女在學校提高地位，為和其他家長（甚至龍氏）有更多生意合作的機會…捐助金額越拉越高。
根據龍知梓的記憶，Die-hard學生的去年度人均捐助金額，是大約每月二十五萬。所以新方案並沒有讓校方吃虧，而且劃一捐助金額非但能減少Die-hard家長們的負面情緒，更能讓他們成為「大額捐助者」，聽來更高級。
為何要增加「小額捐助者」此項目？這能讓原本的普通學生陷入分裂（甚至內鬥）狀態。
以大輝和外賣哥為例，雖同為普通學生，但外賣哥家境頗為富裕，尚能衣食無憂；大輝卻近乎朝不保夕，勉強夠錢完成預科課程，然後要投身社會工作。
像外賣哥這類未能爬到上流、卻又比基層高一階的夾心階層而言，「小額捐助者」不就能夠助他們脫離「普通學生」之列嗎？每月十萬，對他們不算太貴，可以負擔得起，卻能讓孩子距離上流更接近！
根據資料，夾心階層佔「普通學生」近半。只要夾心階層順利歸邊，除了收入上的暴增，更重要是令校內的反對聲音減半，甚至可以利用「小額捐助者」去打壓普通學生！
「點解你可以喺咁短時間內，就諗到咁長遠？」大輝對龍知梓的思考模式嘖嘖稱奇。
「好自然就係咁…」龍知梓不以為然，但身邊的寒菲卻一臉擔憂。
思考模式實在太根深柢固，變相難以令他來個徹底的自我檢視。
回到龍宅，萬母立即現身帶走萬珂：「返房休息一陣，然後做功課。」果然兵貴神速！
我呆立當場，看著萬珂遠去。
「仲唔跟上去？」龍知梓罕有地就我和萬珂的感情事開腔。
「點跟？」我反問：「要講咩？」
「用腳行過去。」大輝被氣得反白眼：「然後話自己唔識做功課，問可唔可以一齊研究下。」
「跟住呢？」我怕萬母怕得變成白癡。
「跟住叫萬珂飛咗你呀！」莊鄒一矢中的：「驚青就以後唔好再話鍾意萬珂。鍾意就去馬啦！明唔明呀？！」
「鍾意就去馬啦！明唔明呀？！」龍知梓將莊鄒的說話向大輝覆述一次。
「梗係明啦！即刻去！」大輝立即搭著莊鄒的肩膀，半拉半推帶她到花園去。
「寒菲。」龍知梓給我來個親身示範：「介唔介意一齊做功課？我有啲唔明。」
「唔…唔介意…」寒菲一時被殺個措手不及，分不清這是示範或是來真的。
是來真的。龍知梓一手取過她的書包，開步走向書房。寒菲乖乖跟著去…
今天怎麼了？連龍知梓也一起鬧著玩！
「今日係梓銳嘅死忌。」芳姨望著龍知梓嘅背影，眼神幽幽：「之前幾年，少爺會請假唔返學，匿喺書房飲伏特加。佢同梓銳都鍾意飲伏特加。」
「所以今朝你咁擔心…」我恍然大悟。龍知梓不是要放棄種子，而是龍知銳的回來令他聯想起梓銳的死。
「少爺同龍老先生好似，係好著重規矩嘅人。一切循規蹈矩，按章辦事，賞罰分明。如果佢哋係古代皇帝，應該會係秦始皇。」芳姨的冷笑話冷得無以復加。「所以我哋呢幾個打工仔，就算唔忍心睇住少爺由好變壞，都唔敢開口講咩嘢。」盲從的臉容下，是不能磨滅的情感：「好彩而家有你哋幾個！少爺先可以正常返。」
情之所至，我突然萬珂上身，大拋書包：「秦朝國祚短，唔多唔少都係因為厲行法家思想，忽略咗人類嘅情感同心理，逼到人民起義。所以，後來嘅朝代多數會加入儒家思想，『以德為主，以刑為輔』，儒法並行，基本原理沿用到今時今日…
由古代講到嚟現代，就係想講，連法律都不外乎人情，你又使乜過份理會龍老先生嘅規矩？！唔通規矩緊要得過自己個孫！」
連昔日法家的代表人物，今時今日都為情所困，我們還需要死守甚麼規矩？
望見芳姨目瞪口呆，我驚覺說話過於冗長，只好以一句作結：「有好多時候，我哋唔會喺佢身邊，你要喺適當時候出下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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