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97）
翌日早上，致電回校請假後，我乖乖留家休養去。休息的，只是肉體，精神依舊繃緊，尤其預測會有人來找我麻煩。果然，十時許，門鈴響了。數名警員亮出工作証，說要請我返警署協助調查。原來外賣爸昨晚報警了，說兒子失蹤超過一天。除了家人，失蹤當日見過他的人都被請去協助調查。
我在警署走廊中，迎面碰見龍知梓。在律師陪同下，他從口供室出來。甫看見我，他立即向律師打了個眼色，律師馬上跟在我旁邊，向警員表示：「我係陳諾登先生嘅律師…」警員沒多話，讓他一同進入口供室。
有律師陪同，我的心安定多了。基本上，全程我只是重覆同一句話：「琴日整親頭同頸，頭腦唔係好清晰…」然後律師就會拋出一大堆法律條文，阻止警員對我的「狙擊」。二十分鐘後，我和律師齊齊踏出警署。在門前等待著我的，是英叔。和律師道別後，英叔載著龍知梓、萬珂、莊鄒和我回龍宅。
城市裡，每天都有不少失蹤案，尤其年輕人，輕易離家出走。為何警方會對外賣哥的失蹤案如此重視？麥澤的墮樓經過充滿戲劇性，由勸說者變成墮樓者。外賣哥翌日即告神秘失蹤，令案情更顯撲朔迷離。經傳媒一番渲染後，事情鬧哄哄的，間接逼使警方加把勁。
車程中，沒人說話，和以往吱吱喳喳的快樂時光差天共地，氣氛沉重得嚇人。靜默的源頭，是龍知梓。臉色蒼白，雙唇緊抿，左手倚窗托腮，右手手指有節奏地在大腿上舞動，目光停留在車窗外的遠方。他正被不安蠶食，卻本能地死命抵抗。
「唔使驚喎！只要你唔放棄自己，世界都唔會放棄你！」萬珂一句帶笑的安慰，阻止龍知梓往牛角尖猛鑽。
「寒菲更加唔會放棄你！」莊鄒搭嘴訕笑，徹底破壞車廂的死寂。
轉頭望向莊鄒時，龍知梓和我同時吃驚得坐直了腰板。龍知梓送予莊鄒的頭飾，不在莊鄒頭上。不是被人偷了吧？！內裡的偷聽器，會被發現嗎？是神秘人嗎？「咦？你個頭飾呢？係咪喺差館跌咗？」突兀的問題，當然是出自我口。
「唔係…琴晚同大輝溫書，點知佢飲飲下汽水突然噴出嚟，搞到我成頭都係。嬲到我呢！」莊鄒憶起那漂亮的頭飾被大輝弄壞了，氣得蹙眉瞪眼。「好彩大輝話有辦法清潔乾淨，所以我留低俾佢慢慢搞。」原來頭飾在大輝手上。要取回頭飾，就易辦多了！龍知梓頓時鬆一口氣。
車廂內，氣氛輕鬆多了，大家均沒那麼拘謹。我和萬珂的目光不期然對上了，卻欲言又止。結果，簡單寒暄慰問幾句，齊齊把那難以啟齒的話題，生吞回肚子裡。
終於來到龍宅前，停車。對講機另一頭沒人回應，大閘不能像平日一樣從內打開。英叔只好親自下車，在版面上按下一組按鈕，然後通過指模識別、虹膜識別，再掏出一串鑰匙…手續極為繁覆。車內四人，遙望英叔背影，不祥感覺洋溢滿瀉。
閘後，打開大門。眼前亂象令一行五人凝住腳步，不敢立即內進。玄關，天花水晶大吊燈栽倒地面，壓毀兩米半高的祥龍大花白雲石雕塑。大小不一的碎石和水晶碎片放射性散落滿地，遠飛至客廳和飯廳之間。力度之大，何其震撼。客廳，一套四張梳化嚴重遠離本身的位置、翻轉，布套破開，現出內料。茶几肢離破碎，混在花瓶、畫作、古董殘骸中，難以分辨出來。飯廳…
龍知梓率先反應過來，指揮大家：「登仔跟我上書房。其餘三位，盡快搵出芳姨、永哥同Dr.
Ho喺邊。」兵分兩路。沿路上，盡是破壞的痕跡。地面、牆壁和天花，沒有一處完好。肯定不是搶劫，因容易搬走的值錢東西還在屋內（雖已被破壞殆盡）；很大可能是惡意報復或恐嚇，因為對方細心得將紅色顏料噴上近三米高的天花，無遺漏任何細節；還有一個可能，要待龍知梓去到書房後，才能知曉是否相關。
和電影情節一樣，龍知梓的夾萬是藏在牆身的暗格。這刻，無遮無掩，暗格坦蕩蕩暴露眼前，空空如也，連逾五百公斤的夾萬亦消失無蹤。
「登仔，幫手睇下！」龍知梓的情緒頃刻間推至頂點，忘形抓狂。「睇下主機喺咪附近？殘骸都好…最緊要搵到！機身古銅色，鏡面，有英式花紋暗花…」交代主機外表後，他立即拼命在滿地碎片中尋覓。看到古銅色的反光在垃圾中閃耀，就會衝前扒開，懶理指頭破損、流血。
二十分鐘後，三人來到書房作匯報：走遍全屋，不見芳姨、永哥、Dr.
Ho蹤影，他們的房間均被搗亂。龍知梓沒有掩飾頹喪之情，閉目沉思片刻，然後下達另一指令：「英叔、登仔。麻煩你哋去三樓，最近後梯嗰間客房，搵下有無…」他想知道一個雲石擺設的下落。
找了十多分鐘，遍尋不獲，
我們決定放棄，回去書房跟龍知梓匯報。但他們不在。我致電聯絡他，最後在玄關集合。「唔緊要啦！我本身都無諗住搵到，純粹想搏一搏。」對於我們任務失敗，他淡然一笑。「我已經報咗警。英叔有無嘢想私下攞返？趁警察未嚟，而家快啲攞。」
「無…我一支公，無貴重嘢需要攞。」英叔苦笑自嘲。「多謝少爺提點。」
十分鐘後，數輛警車和半百傳媒到達閘前，人頭湧湧，場面混亂。我、莊鄒、萬珂留在客房，拉上窗簾，遠離窗戶，以免被屋外的傳媒攝進鏡頭。龍知梓和英叔，則帶警員在屋內遊走，仔細描述事情經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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