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90）
甚麼是絕望？
腹大便便的孕婦，在避債用的百餘呎簡陋小單位內，突然收到姑奶們（丈夫的姐妹）的來電：「啱啱同大耳窿講過，表明唔會幫你兩公婆還錢。你自己好自為之！」電話另一邊傳來的，是陣陣刺骨寒意。
阿恆不是去和債主磋商，嘗試延長還款期嗎？怎麼會變成債主和姑奶們接觸？難道阿恆引債主去姑奶那邊討錢？他踏出了最不該走的一步！他的行為已抵觸龍老伉儷的底線：將個人問題拖到整個家族裡去！兩小口將會失去最強大的後盾…
電話從手心滑下來，掉在地面散開，如同她的心。後腦發麻，雙腿軟癱，世界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才稍稍冷靜下來。已記不起往日的甜言蜜語、溫馨相處片段，只記得阿恆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肆揮霍她的人生，將她推向絕望…不能再相信他！她只能靠自己！
現在支撐她的，是莫大的怨氣。他要自尋死路，她才不會傻得留下來陪葬！正常情況下，龍老伉儷鐵定不會出手幫助此蠢鈍的不肖子；但今時今日，她腹中有龍氏的血脈，無辜無罪的小生命！
她挺著肚子見兩老，動之以情。血濃於水，說得動聽；惟缺水（財）的時候，再濃的血，亦只是求財工具而已。未去到絕境時，道德倫理仍是她的考慮因素；但身處絕境，她想到的只有自己。慶幸當初沒有衝動打掉腹中塊肉，今天才有談判的籌碼。
成功。兩老答應出手，擺平風波。她嬴了談判，但輸掉了兩老對她的信任。原來，她不過是另一個偽善的傢伙。她苦笑。善，不是「安全環境」的副產物嗎？認清自己真面目，她不再拘泥於世俗標準，肆無忌憚地以孩子為擋箭牌，以孩子的名義去合理化自己的一切行為。
六年後，阿恆重蹈覆轍，再次欠下巨債。變本加厲，將債主引向龍老伉儷住宅。兩老忍痛置兩孫安危不理，勒令阿恆全家離開，以示決絕。本以為兩老僅一時意氣，但六年又過去，仍未見他們的態度有絲毫軟化跡象。不能如此待下去，是時候要做點功夫…鬧離婚，說要帶走孩子們！
屆時，龍老先生一定會主動出面回應。阿恆的醜事眾所周知，獲判撫養權的機會甚微。孩子們雖不喜歡她，但她一直做足門面功夫，定能騙過社會福利官和一般市民大眾。加上兩子年幼，即使向社會福利官表達意願，亦不足以嚴重左右結果。形勢大好，勝券在握。
「有咩要求？」龍老先生快人快語。意想不到，當初樸實單純的小姑娘，會變得如此貪婪無厭。同時又欣賞她的勇氣，沒被連日來的死亡威嚇打亂。
「兩個細路嘅撫養權，總共一億澳幣。成事後，我同你哋龍家斷絕關係，互不拖欠。協議內容，亦都會永遠成為秘密。」她亦不再裝蒜，直接獅子開大口。志在必得，尤因在眾多孫兒孫女當中，龍老先生對龍知梓最為疼愛。
「一億澳幣，無問題。斷絕關係、保密協議，都係必需嘅。龍知梓，我要留喺身邊。龍知銳，你要帶走。」龍老先清晰講出自己嘅要求，語速不徐不疾。
她暗暗在心裡流了一抹冷汗，痛斥自己過於輕率，竟忘了對手是在商場上百戰百勝的龍老先生！是他教曉自己如何分析形勢，推算對手的下一步，然後作出甚麼相應的奇招，爭取最大的利益。頃刻間，她看不透龍老先生的真正意圖。兩子一去一留，到底對他有何好處。
「跟咗我做生意咁耐，你應該好清楚我嘅行事方法。如果對手守承諾，我唔會窮追猛打。我只係希望喺每一單交易上，攞到自己想要嘅嘢。」龍老先生知道她的憂慮，於是開門見山：「今次，我要成為龍知梓生命中嘅唯一。要佢心無旁䳱，一心一意為龍氏賣命。就係咁簡單。」薑，還是老的辣，辣得教人害怕。
「成交！」瞬間收拾對龍氏眾人的憐憫，她收拾心情，重現貪婪的邪笑：「為表合作誠意，我建議搞一場網上直播…」
直播以後，她獨自承受所有罪名，在一片謾罵聲中，帶著知銳逃至外國，展開新生活…
聽畢媽媽的陳述，知銳心頭五味雜陳。原來自己只是哥哥的一件襯托品、爺爺眼中的雜碎。媽媽拿出被她攔下的信件予知銳，全是龍知梓寄來的。知銳一泡眼淚，又溜到公園找阿言。坐在阿言身邊，知銳突然說不出話來。滿腔鬱結，不知從何說起。
良久，由黃昏乾坐到晚餐時間，二人嗅到遠處飄來的食物香氣。知銳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肚餓？要唔要返屋企？」阿言親切笑問，像個慈父。
「邊度係我屋企？」知銳目光呆滯，在鞦韆上踢腳搖腿解鬱：「佢哋有無當我係屋企人？」
「與其繼續停留喺虛幻嘅問題紙上談兵，不如落手去建立另一個屋企。」阿言語帶嘲諷，卻又不無道理。「你想邊個做你屋企人？」
「我要哥哥繼續做我哥哥！我要你做我爸爸！」年僅十歲的知銳，童言無忌。和阿言認識不到一個月，但二人的相處時刻，總是窩心又溫暖，好比與龍知梓共處時的安心和快樂。
知銳第一次見爽快的阿言欲言又止。答案早已在心中，但若在這時刻講出來，這討人喜愛的小孩子鐵定會傷心。「我哋緣份未夠。」奈何阿言只能坦白。即便再善意的謊言，最終還是會帶來傷害。
*****（待續）
如喜歡本作，煩請大家訂閱和分享！
亦請到FB專頁讚好及追蹤！謝謝！
如喜歡本作，煩請大家訂閱和分享！
亦請到FB專頁讚好及追蹤！謝謝！
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