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92）
待了一會兒，有動靜。
（寒菲的頻道，停留十分鐘）老師講課聲音，夾雜著一兩位同學的嬉戲聲。
（外賣哥的頻道，停留兩分鐘）硬物和瓷器的碰撞聲，吃麵時的吸吮聲。
（莊鄒和大輝的頻道，接連交替，整個過程半分鐘）隱約傳來老師朗讀課文的聲音。
（萬珂的頻道…）
一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輪子滑動聲，還有輕量物件的顫動聲。
「姑娘！請問報告出咗未？我個女身體點呀？」萬母的聲線焦急極了。姑娘…醫院嗎？
「太太，你等等先，我要去櫃台嗰邊搵同事check下。」姑娘氣定神閒，輕鬆應對。
腳步聲和輪子聲再次響起，遠去。
「唔使咁緊張喎！我成日暈低㗎啦！」萬珂的聲線極為虛弱，但憑她的語氣，不難想像到她竭力擠出的笑容。
（知道萬珂無恙，我心立即安定下來。）
「唔同！平時你係完全暈咗，無晒意識。今次係好似精神失常，亂丟嘢，又喊又叫…」萬母突然止住說話。四周沉靜好一兩秒。聲線微顫，略帶沙啞：「不停叫住登仔個名，求佢唔好唔要你…係咪媽媽反對你同登仔，搞到你好唔開心？」哭腔的盡頭，就是啜泣聲。
（課室內，我的鼻子早已發酸，鼻水長流。眼淚，還能勉強忍住，在眼眶內晃盪。）
「唔係。」萬珂情緒沒大起伏：「我同登仔嘅愛情基礎唔穩固。只需要理性分析，就會發現當中嘅唔係愛情。諗通咗，就自然會放得低。」
「如果放低咗，你琴晚做咩會咁？」萬母不相信。
「就快到公開試，壓力比較大…」為了順利圓謊，萬珂不惜重提「筆插大輝」的往事，突顯今次失常僅屬「小兒科」。一輪答問後，萬母被說服了，不加追問。
（哈！我破涕為笑。萬珂終於能流利地撒謊，學壞了！）
「既然無事，我想盡快出院。」談及普通不過的話題，萬珂的聲音反而顯得不自然。
「但係報告未出，不如等埋先。唔差少少時間。」萬母勸說。惟萬珂卻堅持要出院。「咁我同銳少講聲先…」萬母無奈。
「銳少？龍知銳？呢度係龍氏嘅醫院？龍知梓呢？」萬珂驚訝極了：「咁真係要快啲出院！」
門鎖扭動聲，關門聲。「點解聽到係我，就話要快啲出院？」龍知銳的狡黠聲線。
「麻煩到你，始終唔好意思。」萬珂裝作若無其事，回復一貫的彬彬有禮。
「人命尤關。任何人預到呢種情況，都應該要伸出援手。」龍知銳對答得大方得體。「而且當時聯絡唔到哥哥。如果一定要等到佢，恐怕你會有危險。」
巧言令色，為萬母護航，令萬珂不敢繼續在此問題上拉据。「聽伯母講，你當時情況好怪異。送嚟龍氏醫院之後，等咗好耐，職員都唔敢調動資源去幫你，驚破壞制度受罰。我咁啱探完麥澤經過大堂，伯母認錯我係哥哥…」
（頻道突然由「萬珂」切換去「寒菲」。沒特別事情發生。停留半分鐘後，終斷了。）
放下心頭大石，我將「潘朵拉的盒子」放入褲袋，假裝專心聽課。到底誰是竊聽者？龍知梓？龍知銳？龍老先生？或是背後還有一個從未想及的主謀？
午餐時間，大輝、莊鄒、寒菲和我，齊齊步出校門。
「不如一齊食？」一把似曾相識的聲音從後傳來，叫住我伵的，是龍知銳。他向身邊五名神色緊張的保鑣打手勢，示意他們退後。
「好。」寒菲不加思索，馬上答應：「鋸扒？」和顏悅色背後，是強抑著的怨氣。
「多謝你仲記得我嘅喜好。」龍知銳的微笑很溫柔，卻不足以撲息火焰。
一行五人去到學校附近的西餐廳，點了五個六十五大元的鐵板餐。汁醬的嗞嗞聲陪襯下，氣氛緩和不少。大家嘗試放下既有立場，和龍知銳閒話家常。
「你同哥哥係咪反咗面？」龍知銳單刀直入，要殺寒菲措手不及，毫無憐憫。
「喂！你講咩呀？！」眼見寒菲忍淚忍得雙眼通紅，大輝立即發難，指著龍知銳怒喝：「你到底想點？！」我和莊鄒馬上止住大輝。
「想關心一下哥哥同疑似未來阿嫂。」龍知銳一臉童真，切一小塊雞扒，沾滿醬，放入口。
「多謝關心。」寒菲知道大家唯她馬首是瞻，於是鬆開緊皺的㞒頭，露出優雅的微笑，開始反擊：「你，點解會知？」連我們這些密友都不知道的事情，不熟絡的龍知銳何解會知。
「咁哥哥做咗啲乜，會令你咁嬲？」龍知銳哈哈大笑起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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