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93）
午餐，在不愉快的氣氛下結束。寒菲和莊鄒走在前頭私語，我和大輝尾隨，不敢走太近，隔著五個身位，希望有助寒菲吐露心中情。
我下意識地摸摸褲袋中的「潘朵拉的盒子」，心中捏了一把汗。剛才多擔心龍知銳揭穿我知情不報，硬將我拖入混水之中。尤其大輝氣憤的樣子很恐怖，雙手握拳，目露凶光，不發一言。
「你頭先做咩咁激動？」剛才那種低程度的挑釁，平日該不足以燃起大輝的怒火。恐怕，他對龍知銳早已存有敵意。
「龍知梓提過，龍知銳不停喺寒菲面前抹黑龍老先生，話龍老先生一直呃緊佢（龍知梓），離間佢（龍知梓）同所有人嘅感情，希望寒菲幫手救人。」說著說著，大輝抿嘴低頭。「我估，頭先龍知銳就係暗示呢件事。」
「龍知梓有無提過，佢點知呢件事？寒菲向來忌諱是非，唔會因為少少說話，輕易行動，所以肯定唔係佢話龍知梓聽。龍老先生日理萬機，更加唔會理呢啲小事。但係龍知銳唔蠢，唔會喺唔安全情況下，做出小動作…」我推敲到一半，沒再說下去。我生起一個不該有的念頭：龍知梓是竊聽得知的。
「『假設』有一日…」我特別在「假設」兩字加重音：「我哋發現龍老先生真係傷害緊龍知梓，而龍知梓執迷不悟，寧願死都唔信。你會點做？」
「你又會點做？」大輝停下腳步，雙手搭著我肩膊，面對面，神色凝重地直望我眼：「大個仔喇！唔好成日問人點做。首先要問自己點做！我哋唔係全日喺你身邊，唔能夠時刻畀意見你！你咁樣係保護唔到自己，亦都保護唔到萬珂！」一語成讖。我一直以來的拖泥帶水，不但傷害了萬珂的身心，還令老豆老媽辛苦了三輩子！
一番訓話後，他才轉身提步前行，回答題問：「順其自然啦！好多嘢都控制唔到，無得諗咁多。最緊要做完之後唔後悔，承擔責任！」大輝望著前方的莊鄒，傻傻陶醉甜笑：「好彩有莊鄒鼓勵我…如果唔係，我都仲猶豫緊，唔敢行前一步。」
「晒命！」我幽幽笑了，心中萬二分感謝大輝。
放學時，我們終於聯絡上萬珂，得悉醫生安排她多做兩個檢查，還未能出院，托我們帶功課簿和筆記給她。大輝說快要比賽，要到拳藝館勤加練拳；莊鄒被莊爸接回家，盡量爭取時間休息，養好身體；寒菲說要帶物資補給去秘密屋，未能同行。謝謝大家，給我製造和萬珂獨處的機會。但我必須當面和她說清楚：「對唔住，不如分手…」
從今早的竊聽內容，我了解到萬珂早已作好分手的心理準備。我倆終究會走至這一步，因為我們根本不應該開始。我不但拖泥帶水，還不斷給她帶來假希望…我辜負了她，於心有愧…
敲門，內進。敞大的私人病房，只有萬母一人在。
「咦？原來係登仔。」萬母親切地招待我：「坐下先啦！姑娘帶萬珂去做檢查，仲未返。」她甚為憔悴，似乎休息不足。
「唔該伯母。」我怯怯的道謝。心裡祈求萬母待會兒離開，讓我和萬珂獨處有的機會。
「你記唔記得嗰晚個問題？」一輪靜默後，萬母率先開口，眼神閃縮：「希望你唔好介意…」她想道歉。因為萬珂今早的解釋太牽強，未能令她完全信服。
「唔緊要！」一切盡是肺腑之言：「我的確唔夠成熟，無能力保護萬珂。我將萬珂當作自己嘅存在意義，等於單方面將自己對人生應該負嘅責任推晒俾佢。如果真係鍾意一個人，就應該更加要擁有完整嘅自我，先可以發現到對方嘅不足，加以補救，而唔係盲目順從。」說畢，我暗暗在心裡感謝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個人，包括有份令我思考人生的萬母。
「你最近…係咪受咗好大打擊？」萬母先是愣了愣，眼神隨即泛起一份憐愛。
「唔算打擊嘅…」我苦笑，將煩惱輕描淡寫。從沒想過，自己會跟萬母訴說心事：「人生離離合合，必然要經歷。我又唔係一無所有，有屋住，有錢用，有朋友陪。」細心一想，我的人生算不上糟糕。
「等萬珂返嚟，你哋一齊傾下偈。」萬母慨嘆：「我呢個長輩，有時唔應該太多事，乜都插手管。女大女世界…」萬母真的很疼愛萬珂。為了萬珂的幸福，她主動反省自己使用了多輩子的方法。很慚愧，我對萬珂沒有如此深厚的愛。
傳來一陣敲門聲。一位女護士進來了：「我要帶病人去檢查。」萬母說已有護士帶病人檢查去。女護士狀甚困惑，表示要到櫃枱那邊了解情況，稍後答覆。
不對勁！我乘機借尿遁離開房間，到廁格使用「潘朵拉的盒子」，希望找到萬珂的下落。巧合得可怕，竊聽者已在萬珂的頻道。
「如果想救萬珂，就唔好報警，唔好通知任何人。一小時內，單獨去豹房。我哋面對面，解決件事。」對方用了變聲器。同一段說話不停重覆，該是知道萬珂身上有偷聽器，要讓竊聽者聽到口訊。
誰綁走了萬珂？誰是竊聽者？我該怎麼辦？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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