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85）
門鈴響了數分鐘，屋內仍沒半點聲響。難道沒人在？多等數分鐘仍沒結果，唯有離開。
恰巧，在樓層𨋢大堂遇見打扮奇特的龍知梓。我們看得傻了眼，紛紛圍著他打圈轉，像小孩子在寵物店裡圍觀可愛的小動物。平日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經的他，今日竟打扮得像個潮童。頭髮染成微金色，用髮膠梳得亂中有序。戴黑色口罩，左耳有三隻款式簡潔的夾式耳環。白色闊身Tee，黑色束腳長褲，軍綠色長袖薄外套，純黑色大背囊，啡紅色漆皮軍靴。
「嘩！好有型喎！」我扮大輝吹口哨，逗得莊鄒笑不停。
「無計啦！要避狗仔隊！」龍知梓尷尬得面紅耳熱。
龍知梓鐵定屋內有人，只是不願應門而已。連按幾次門鈴不果，龍知梓要我盡量提高聲量：「龍少！不如…」話音未落，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快速移近大門。門開了，是一臉色土灰的中年男子，許是外賣爸。
「原來係龍少！」瘦削的外賣爸強擠笑容，難看極了：「唔好意思！頭先以為係記者…」軍藍色幼直紋絲質睡衣，令他看來很富貴，和愁容形成強烈對比。
「唔緊要！明白嘅！」龍知梓大方得體，謙和有禮，大大減低外賣爸的緊張程度。「我都要特登打扮一下先敢嚟，驚俾記者發現。」一方面表達出對對方難處感同身受，一方面暗暗脅逼對方開門。
「不過，唔好意思！阿仔佢好激動，唔適合見人。三位睇嚟要白行一趟。」如龍知梓所料，外賣爸根本不想給我們見外賣哥。背後原因，恐怕是龍知銳和龍知靈的命令。難怪，他剛才要我講「龍少」，就是誤導外賣爸想起龍知銳，外賣哥的「老闆」。
「世伯，唔使唔好意思喎！我哋明白嘅。只係希望世伯可以幫忙傳個口訊俾外賣哥。」龍知梓保持親切笑容，誠懇眼神：「就算今次事情令你分心，唔能夠以一級成績畢業，只要你聯絡我，我可以喺公司加插職位，做我副手。所以唔使太擔心，好好休養！」說畢，他從名貴的卡片盒掏出一張卡片，雙手遞給外賣爸。我隱約瞥見，職銜是「XXX公司．董事」。
「世伯，打搞晒喇！我哋走先。再見！」龍知梓表面殷勤真切，暗裡攻於心計。不帶猶豫，他揮手道別轉身走。看見外賣爸目不轉睛望著龍知梓背影，我就知道龍知梓已嬴了漂亮一仗。
無論上頭有否打算棄卒，當卒的人心情必定會七上八落，忐忑不安，想要找個可依靠的人。昔日從外賣哥的抱怨牢騷中，略懂外賣爸的性情。龍知梓看準對方無所不用其極、望子成龍的心態，略施小計，輕易令對方開門。「請等等！」背後傳來外賣爸焦急的聲音。
入屋後，又一番虛情假意的寒暄後，總算順利來到外賣哥的睡房。驚呆了…
漫天遍地都是麥澤的相片！偷拍的、二人合照、多人合照、cosplay造型照…滿滿的變態氣息！沒有亮起房燈，全房的唯一光源，就是半遮光窗簾後的陽光。微弱陽光灑照著對窗癡癡呆呆的外賣哥。蒼白木訥的臉龐上，兩行乾透的淚痕蝕在眼角，空洞的眼神比眼圈更深更黑，疏落的鬚渣令他神情狀甚詭譎。但我仨的唯一著眼點，就是綁著外賣哥手腳的多條膠索帶。
「好彩阿仔啱啱打咗針無耐。如果唔係，我絕對唔會俾你哋入嚟見佢。」外賣爸再次解釋他起初謝絕探訪的原因。「今朝，龍知銳先生派人嚟探阿仔，同阿仔用視像傾咗幾句之後，就叫佢好好休息，學校嘅事唔使操心…」
「世伯，龍少想同外賣哥單獨傾下偈。」旁邊的莊鄒見背對外賣爸的龍知梓氣得口唇微顫，連忙代其發言。
「但係…」外賣爸臉有難色。惟礙於「龍少」二字，他只好低頭：「大家要小心啲，千祈唔好解開索帶。」
「知道！」莊鄒眼珠子一轉，將外賣爸的注意力轉移開去：「記得外賣哥講過，話呢個屋苑有鼠患…」她指一指廳中的小老鼠。「你唔會俾龍少同老鼠仔共處一屋，係咪？」依稀記得，外賣哥提及過，他全家都是怕老鼠的。
外賣爸回頭一望，即時嚇得面色發白：「係…係…我會…搞掂…」
「唔該！」莊鄒冷冷的關上睡房門，和萬珂相視而笑。手段毒辣，但大快人心。
分頭行事。莊鄒為外賣哥施針，助他恢復神智；萬珂和我四處翻看，試找出麥澤給外賣哥的信件或是其他有助加強外賣哥意志的東西；龍知梓則用攝錄機拍下房內的細節，並加以旁述。
在莊鄒的妙手下，外賣哥的眼神漸漸回復神氣。「麥澤…點？」他望著貼在天花的麥澤「海報」，流下兩串淚珠。
「佢喺醫院休息緊，等你履行承諾。」萬珂避重就輕。
「承諾…」外賣哥指著床頭櫃、板與板之間的小隙縫：「帶走封信…阿爸想撕爛…我未睇…」。悲從中來，哭成淚人：「佢話…麥澤…搞到我…咁變態…我話唔關麥澤事…係我本身變態…」想起昨晚和外賣爸的激烈爭吵場面，外賣哥不禁大動肝火，雙眼瞪得越來越大，滿佈血絲，兇狠猙獰。額側、頸側青筋暴現，手腳劇震起來，舊有傷口被膠索帶磨得再次破損。
「冷靜啲！」莊鄒隨手抓起被鋪一角，塞進外賣哥口腔，以防他咬傷舌頭。同時改用「點穴」強行壓下外賣哥的情緒。惟礙於外賣哥的力氣大，我和龍知梓立即上前幫忙，按實他的手腳。「你冷靜咗，麥澤先有救！」情急之下，莊鄒決定賭一把：將實情告訴外賣哥。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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