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2）
小息，萬珂沒有像以往的插班生那樣，四處探索新地方，而是繼續坐在原位，假裝伏在桌上，偷偷地從指間小隙偷瞄，仔細打量我。像隻好奇的小貓，煞是可愛。
我裝作不知情，轉頭望去別的地方，心中卻是又驚又喜：終於有人注意我！但我有甚麼值得注意呢？。臉髒了嗎？校服有異味嗎？難道頭髮太油膩？
「請問你係咪『吾係西西弗斯』？」莊鄒無聲無息來到附近，嚇了我們一大跳。
「係…」無意間和她的眼神對上，竟看見扣人心弦的清澈，教我震撼不已。
「不如陣間一齊食飯？」萬珂雙眼發光，活像拾到寶物。
不敢相信會有這種好事降臨自己身上。我語塞，呆了，生怕被玩弄。「我…去一去廁所先…」
我去了六樓男廁洗臉。這是全校最少人用的男廁，傳說是Die-hard學生的專用廁，所以沒有人夠膽使用。但比起傳說，我更怕要排隊。
洗個臉，我望著鏡中的自己，想看看是否有甚麼不妥；要不是迴光返照，哪會發生這麼多好事？
還是老樣子。高瘦平，面色慘白，頭髮略長蓋額蓋耳，眼神黯然無光，皮膚乾巴巴的，和德古拉沒有兩樣。甚至可能更差，是未經梳洗打扮的德古拉…
或許我多心了，新屎坑三日香。三日之後，我就再次變得不值一晒。但她們怎會知道我的網名？
上課鐘聲剛巧響起，我不作多想，匆匆趕回課室去。本心急想向萬珂探探口風，但見她專心致志地聽課，沒瞥過我半眼，我只好壓抑著滿腔好奇，忍耐到下課。
實在沒辦法專心上課。老師單調乏味的聲線，成功將我引入夢鄉。
夢中，是失去聯絡五年的父母。我和他們相處的時光，正在夢中重溫一遍。由呱呱墮地的一刻，經過快樂的懵懂日子，到擁有「自我」觀念，大家開始日吵夜鬧…是隱滲微痛的可惜，也是帶有懊悔的珍惜…
「…西西…西西…」矇矓間，萬珂的漂亮臉旦越湊越近，一臉擔憂。滑嫩玉手時而輕搖我手臂，時而輕摸我額測溫。「佢…唔舒服…」她的聲音很模糊。
「交俾…」我聽不清莊鄒說甚麼，只感覺到她的修長手指正在我額角和鬢角之間徘徊。冷不防手指突然停下，兩手食指骨節尖同時在我的太陽穴上施力，痛得我驚醒呼叫，整個人彈起。
「都話佢係瞓覺，唔係病咗！」莊鄒沾沾自喜地向萬珂解釋：「講瞓覺，無人比我更清楚。」
萬珂不發一言，望我的眼神隱隱有責備之意。
「瞓覺啫！使唔使咁認真？！」我不在乎莊鄒弄痛了我，反而在意萬珂的眼神：那讓我羞愧萬分。「咪諗住恃靚行兇！我唔受呢套！」心慌，胡言亂語。
「我邊有恃靚行兇！？」萬珂急得雙眼通紅，快要哭出來。「我只係對你好失望！」我分不出她到底是在哭甚麼？被誣衊「恃靚行兇」？或是失望透頂？
「算啦！等佢遲啲開咗竅，就乜問題都無。」莊鄒用旁觀者的態度，一邊勸說萬珂，一邊於指間把弄著不知哪來的閃藍色蝴蝶。「麥澤同寒菲已經搵到位。我哋要快啲去，如果唔係老闆要佢哋讓位。」
「搵位？」我不明所以。
「食晏喇！」莊鄒淡然一笑：「你啱啱瞓咗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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