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短篇小說（20）

《一體兩面》（第二十章）

（類．三警角度）


阿蔣拿著兩大袋食物回來了，大肚黃興致勃勃跟入廚房察看，摩拳擦掌：「今晚，豉椒排骨飯。我煮！」


「有無酸酸甜甜嘅菜式？我想佢哋開胃啲。」Madam Liu一臉憔悴卻不自知。


「可以。」大肚黃翻了翻大膠袋，找到所需食材。他不喜歡酸甜菜式，但Madam Liu精神萎靡，所以遂其所願。她很少會落入這種狀態，除了任務失敗的那兩次。


該兩次任務當中，受保護人物都是在Madam Liu面前斷氣。雖是意外或敵人奇謀突襲，情有可原，但自我要求甚高的她卻從沒有放過自己。大肚黃由第一眼見到邵生那刻，就知道Madam Liu必定會想起其中一次失敗的任務：那年僅十五歲的死者，眼神動靜與邵生有七成似。七成不算多，但足以挑動她神經。


大肚黃和阿蔣都看出她仇視邵生。也許是自我保護機制，她雞蛋裡挑骨頭（還辯稱自己只是講出大家不敢講的話），用許多看似理據十足的原因去掩飾內心的缺失，盡力將當年死者和邵生的形象分割開。


「不如搵李小姐幫手切菠蘿同三色椒。分散下佢注意力，心情可能會好啲。」阿蔣坐言起行，喚來了李珀綾。


李珀綾是個溫馴乖巧的女生，言談間帶點小活潑。很顧及他人感受，即使狀態欠佳，亦會試從多方面找笑點，避免旁人擔心。心靈手巧，落刀準確，切得每粒大小差不多，很快就切完食材。出於母性，Madam Liu對她又憐又愛。


邵生繼續鬧情緒，拒絕食晚餐，走上二樓客房，毫不理睬李珀綾。她兩眼濕濕，可憐兮兮守在房門將近兩小時。九時許，三人開始輪流陪李珀綾守在門外，每次兩小時。午夜一時，Madam Liu帶同暖水壺和零食前來接更。


*****


（類．三警角度）


「唔該！」李珀綾在疲累和憂心的夾擊下，現出大大的黑眼圈。


「唔使咁擔心。咁大個人，會識諗。」Madam Liu吁一口氣，呷一口淡熱茶。


「嗯。」李珀綾點點頭：「叫我珀綾。傾偈會暢快好多。」


「好。珀綾。」Madam Liu靦覥笑，不知應否放鬆和受保護人物聊天。


「Madam Liu，我想問下你意見…頭先都問過黃Sir同蔣Sir，大家睇法好唔同…」珀綾戰戰兢兢：「榮仔講過，佢同阿逸都係好鍾意家敏，只係表達方式同思考方法唔同。但係鍾意一個人唔係自然就會對對方好咩？點解阿逸要咁樣對家敏？」


「因為佢想保護自己。」人生經驗豐富的Madam Liu，不加思索就能交出答案：「自卑嘅人，會改變自己去遷就世界；更自卑嘅人，係會連改變自己嘅勇氣同能力都無。為咗保護自己感受，仲會自我催眠，話世界唔識欣賞佢，表現得自大。榮仔自卑，阿逸係更自卑。


係人都知，阿逸嘅表達方式絕對會傷害到家敏。佢堅持咁做，係因為『改變』代表咗佢自己都認為自己有問題。一旦連自己都接受唔到自己嘅話，心底最後一道防線就會崩潰。」


「傷害人，係為咗保護自己…」珀綾之前一直惱怒阿逸，這刻心裡卻只有同情。腦海裡，浮現出某野生動物紀錄片的其中一幕：一隻負傷的年老雄獅，拼死向佔盡上風的挑戰者張牙舞爪。恐懼，卻不得不堅強…「多謝。等我試下由呢個方向思考下先。」珀綾合上眼，背靠牆身：「不過，我覺得，傷害人嘅後果係，更加傷害自己個心。然後不斷循環…」


Madam Liu沒再多話，讓這善良的小姑娘好好享受片刻寧靜。沒多久，珀綾倚在Madam Liu肩膀，昏睡過去。


世界寧靜得只有Madam Liu一人，她對著手中的暖茶微笑，驚訝自己有能力講出富有哲學味道的東西。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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