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短篇小說（28）

《一體兩面》（第二十八章）

待黃Sir、Madam Liu和十人小隊部署好以後，榮仔按指示輕輕敲門。


應門的是阿逸。「入面有老人家。」他指了指後方的梁伯，壓低聲音：「我出嚟。」


「好。」榮仔向小隊比手勢，示意他們後退。


「唔使等我！你自己慢慢食啦！」臨行前，阿逸細心叮囑梁伯。


「仔…仔…」梁伯哭喚阿逸的背影，奈何只換來榮仔同情的眼神。


榮仔不敢置信：阿逸已經不是昔日的他。沒有戾氣，眼神充滿悔疚和滄桑。力量竟然會比自己弱，不再硬倔剛陽，變得氣弱柔絲。不過，惡印非但未有褪去，反而更加囂張拔扈。這根本不合邏輯啊！到底是甚麼原因會令這不協調的情況出現？抑或阿逸根本是在耍花招？


「我而家去自首，會唔會太遲？」阿逸問得由衷，懶理身上的奇怪現象。


「已經有一千九百九十七人死咗！你話會唔會太遲？」榮仔勃然大怒：「家敏已經死咗！你話會唔會太遲？」有如被點燃的炸彈，一觸即發。一腳將阿逸踢落樓梯，再踢，再踢…阿逸由四樓滾至地面，骨折內傷，劇痛難當，卷縮身體，在地面翻來覆去。「點解唔還手？唔係好叻殺人、打人咩？」


「我…無還手嘅…理由…」阿逸和榮仔一樣，是「非人」。會痛會受傷會虛弱，唯獨不會死亡。「對家敏…落手…無得原諒…」


看著阿逸口吐銀血，榮仔感覺複雜矛盾。盛怒之餘，還有憐憫和迷惘；同時盡力保持理智，壓抑過份熾熱的情緒，時刻自省。到底怎麼了？為何會對罪大惡極的阿逸生起同情心？因為這是真誠的懺悔嗎？為何會有「救贖」的念頭？他算得上是受害者嗎？


二人呆立之際，小隊領隊眼見時機成熟，一個手勢，下令各隊員執行高層下達的「秘密行動」：四人負責制服Madam Liu和黃Sir；其餘人馬則向阿逸和榮仔開火！轉眼間，Madam Liu和黃Sir被壓倒在地，眼巴巴看著二人萬箭穿心，全身像蜂巢一樣有數不清的小孔，癱倒地上，血流不止…「榮仔！」慘叫聲，來自Madam Liu和黃Sir，亦來自不遠處的珀綾和蔣Sir。


愛郎浴血倒地，珀綾不作多想，連忙衝前察看。小隊某君心理質素不高，未明來者用意，卻本能地向珀綾開槍。在家傑的力量加持下，蔣Sir身體彷如一塊無懈可擊的盾牌，輕易為珀綾擋下子彈。眼見又一神怪人物登場，小隊頓時方吋大亂，在沒有任何指令下，自發亂槍掃射。蔣Sir理解同袍質素，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沒有還擊，只是盡力把所有子彈擋下而已…


珀綾心無旁䳱，對橫飛子彈視而不見，自顧自跑到榮仔和阿逸身邊，為二人治療腳傷。


「家敏…」望著珀綾，二人同時憶起身披嫁衣的家敏，忘卻腳上劇痛。幸福新娘子的舉手投足，撫慰傷痕累累的心靈。那張笑臉，無比溫柔。「我請在場各人見證，我張家敏願以你邵逸榮為我合法丈夫，並許諾從今以後，我將永遠愛慕尊重你，無怨無悔。」家敏用上生命，去實踐婚禮誓詞所述的「無怨無悔」…


子彈耗盡，蔣Sir把握空檔，脫掉上衣，露出畫在身上的「裂縫」巫印，讓珀綾帶榮仔和阿逸穿過巫印離開。


*****


目睹超乎想像的一幕，小隊眾人的情緒均被推向極端：他們眼中，蔣Sir好比妖魔鬼怪，是危險人物，是必須射殺的目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雙眼充血，青筋暴現。不再需要誰的指令，出於本能直接攻擊！


「呀！！！」疾呼，宣洩心中恐懼。


「呀！！！」恐懼仿如心跳聲，如影隨形，難以平息。


「呀！！！」既然沒能消除恐懼，那就消滅恐懼的根源：面前這個刀槍不入的神怪人物。


壓制著黃Sir和Madam Liu的四人，不約而同暴打沒有反抗意圖的二人，深怕他們是蔣Sir的同黨。黃Sir瞬間被打得口腫面青，但頭腦仍靈活得很。冷靜的他，偷偷向Madam Liu打個眼色，然後扮暈。Madam Liu明白他的用意，反了反白眼，學黃Sir假裝昏倒。


和黃Sir所預計一樣，四人是為了前往支援隊友，所以先除掉所有潛在危險及可能的敵人。他和Madam Liu繼續裝暈，成功消除他們的戒心，沒多久就停止對二人的拳腳侍候，前往其他隊友身邊。


在這種情況下裝暈，絕不是易事。除了要忍受皮肉之痛，還要強抑「支援蔣Sir」的強烈念頭。二人首次感受到，原來自己是那麼喜歡這孩子。共事的日子不算長，但這孩子又傻氣又單純又正直，簡直是現世稀寶，碩果僅存！奈何清楚知道，自己根本沒能幫上甚麼…在意的人身陷險境，自己卻無能為力。無力感，比子彈來得更可怕…


*****


蔣Sir望著伏在地上的黃Sir和Madam Liu，內心同樣焦急忐忑：是扮暈或是真的被打昏了？若貿然走過去，子彈必定會誤傷他們，所以必須忍耐！還有，萬萬不能還手，不然會招來更多攻擊。但，到底還要乾坐這裡，受靶到甚麼時候？等到他們冷靜下來？或是直到車上的所有子彈用盡？不知道家傑會否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嗎？復原速度會趕得上受傷速度嗎？


家傑在蔣Sir身上設下了「轉移」巫印，能將蔣Sir所受傷勢全數轉移給家傑，以確保蔣Sir能放膽行動，作出適當的判斷。家傑在「轉移」巫印發揮作用的同時，還要發動「傷癒」巫印治療傷口。蔣Sir隱約記得，之前和珀綾閒聊時，她曾提及過「傷癒」巫印，是有副作用的。但家傑說沒有，是珀綾記錯而已…


知道家傑還應付得來，不然傷勢就會繼續留在自己身上。他把生命完全託付給這人，無怨無悔。蔣Sir毫不猶豫接受家傑建議的那刻，他才發現過去那段感情空窗期沒有白過。很慶幸自己沒有愛上過其他人，沒有減少過對家傑的感覺…


可能是沙石入眼的緣故，可能是因為煙霧彈的刺激性氣體，也可能是心情影響，蔣Sir不禁流下眼淚來。


*****


除了意料之外的「受靶」情節，接下來的一切都按家傑和蔣Sir的計劃進行。既然權力人士只下達「李珀綾不能留在世桃嶺」這命令，那其他一切就好辦了。


黃Sir和Madam Liu沒有插手事情，必定無罪，不需擔心；只要以「世桃嶺」名義，召見身懷異能的蔣Sir，即使警方再不願意，亦要交人。世桃嶺內，蔣Sir和家傑簽下一紙證書，完婚。蔣Sir成為家傑的「家眷」，受到「員工（家眷）福利條款」保護，獲赦，無罪釋放。


二人交換戒指的一刻，心裡感激「世桃嶺招攬榮仔」一事帶來啟發…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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