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短篇小說（18）

《一體兩面》（第十八章）

（家傑回憶）


家傑去到約定的地方，等待心中那位。背靠長欄，眼望如鯽人潮，心情七上八落。二人約定，無論決定如何，都要到來作個交代，總不能無了期拖著對方。


海傍長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遊客、學校秋季旅行團、表演隊伍、情侶…一對狀甚親暱的情侶，有意無意地在家傑眼前走過，惹得他的眼眶不禁紅潤起來。


對方以實際行動給了他一個答案，悄悄道出原因：不想被大眾歸為異類！寧可找一個不喜歡的人共度餘生，也不敢出來表達自己的真實意願。


淚，最後還是沒流下。家傑手插褲袋，瀟灑地離開。他不想在充滿偽裝的俗世繼續生活，毅然致電同為純種巫覡的朋友：「世桃嶺請唔請人？」


*****


（家傑回憶）


世桃嶺，是一條位於鄉郊地區的低密度小村，位置沒有被顯示在任何地圖上。不知實情的過路人，都會被其平凡樸實的外表騙到，以為是當地原居民偷偷興建的簡陋小村。


實情是，這是只屬於權力人士的世外桃源、避世天堂。最嚴密的保安系統、最隱私的秘密生活、最清潔無染的食物食水…這全賴「權」！只要有權，就可以聘請足夠頂尖巫覡設下「隱壁」結界，可以命令政府幫忙保密，可以享受最高質素的生活…


世桃嶺總務部，是那幫權力人士的公共管家。在世桃嶺總務部工作的人，待遇優厚，一個月的薪金可媲美一般上班族十年的努力；亦能於工餘時間，和伴侶、雙親一起在「家眷區」內，隨便享用區內設施和美食。但由於是權力人士的近身，所有人都要嚴守紀律，服從性極高，亦不能自由離開。辭職時，當事人和家眷都要清除相關真實記憶和植入虛構記憶，只能帶薪金離開。


大部份願意到來工作的人，起初都是為了在短時間內賺取大量金錢，然後辭職在外當土皇帝。但千篇一律的生活和過度嚴謹的工作要求，在不知不覺間蠶食了他們的自我意識。他們只在意薪金數字和如何得到更多、工餘時間要吃甚麼和如何消遣…最後，他們都拖到退休之齡，才不得不帶著虛假的大半生離開。


只有少部份人能像家傑一樣，不為金錢而來，亦不為尋找自我而離開。他清楚記得自己是誰、為何而來、為何而留。保有自我意識，令家傑懂得說不。他不會為了加薪而盲從愚蠢命令，甚至會提出更好的建議，務求達到最佳效果。未必每個老闆都喜歡他，但無一個不認同他、欣賞他。


*****


（家傑回憶）


多年來，除了家敏，其餘家人和親戚都不知道家傑離開的真正原因，以為他到遠處的小國鄉村工作去。


還記得，出發前那一晚，家敏為他收拾行裝：「呢幾晚，我用齊七種唔同派系嘅占卜術同你測運，結果全部一樣，有三個『小凶』同一個『大吉』。」


「聽落唔錯喎！」家傑故作輕鬆，嘻皮笑臉：「有無測到，我可唔可以晉升為權力人士一份子？」


「無測到呢啲…我淨係測咗愛情運。」家敏瞭解他，他的生存意義只在愛情。愛情以外的所有東西都可以放棄，包括家庭。「你只係需要呢一樣嘢。」


「你會唔會嬲我？」家傑一走，家人的注意力將全盤落在家敏身上，壓力幾何級數倍升。


「唔會。甚至想你快啲走。你走咗對我有好處。」這是家敏的習慣，將壞事情硬套上樂觀想法，讓自己和他人都感到不那麼難過：「唔使再見到你個愁樣，唔使花心機去安慰你，唔使買生日禮物畀你…」


「但係我會一直買禮物寄畀你。」家傑不捨溫柔體貼的極品好妹妹。


「都話你走咗會對我有好處啦！」家敏俏皮笑說。


二人會心微笑，享受最後一次閒話家常。


離別定會有些許痛楚，但總比守株待兔來得有希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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