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短篇小說（6）

《一體兩面》（第六章）

本來平平無奇的一晚，被阿婆突如其來的來電打亂了。
「屋企停電呀！」阿婆用平白的語氣，簡單直接地講出困境，然後掛線了。


不是吧？！現在？！距離夜間宵禁的開始時間只有半小時…


相距阿婆的住處只有兩街之隔，現在衝過去，的確有機會能趕在宵禁開始前去到。珀綾立即收拾小手袋，套上波鞋，衝下樓去。奈何她高估了自己的體能，沒能在看更鎖閘前趕到。她苦苦哀求，但看更仍無動於衷。「小姐！風頭火勢，如果出咗咩意外，我無咗份工咁點算？」


「我識佢。」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施施然走到珀綾身邊，向看更大喝：「開門啦！」是阿逸的朋友！


「榮仔哥！」見到這傢伙，看更馬上換了副嘴臉，笑容可掬地按掣開閘。珀綾不敢亂作聲，緊隨榮仔背後，順利去到阿婆家，重開電箱大掣。


眼見電視再次現出畫面，患腦退化症的阿婆高興得全然忘記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反問珀綾：「你點會喺度？」然後她又瞄向榮仔：「你仲唔快啲返屋企做功課？」


「我未食飯，無力做功課。」榮仔模仿孩子撒嬌時的神情語氣，逗得珀綾差點大笑出來。


「嗱嗱聲返屋企做功課！」阿婆厲聲喝道，異常激動地把這頑劣的孩子趕出門口，然後命珀綾送他回家，督促他做功課和溫習。


可憐的珀綾，了解阿婆的頑固脾性，意識到自己今晚將無家可歸…別無他選，她只好狹著「阿逸朋友」名義，不顧顏面求榮仔收留她一晚。


「阿逸今晚唔喺度。」榮仔逕自走向後樓梯，懶理徬徨無助的珀綾。


「房租，二百。」珀綾馬上掏出二百元。


「早抖。」榮仔繼續走，沒半點收留珀綾的意思。


珀綾唯有嘗試偷偷潛入阿婆家，結果慘不忍睹，像曱甴一樣被打走。徬徨無助…


「五百？」榮仔聽聞巨響，立即下樓，像救星一樣出現在珀綾眼前。珀綾無奈點頭。


榮仔和阿逸的studio在阿婆樓上的單位。哇！英倫風格的綠底大金花牆紙，多個大小不一的掛牆粗木框相架，啡紅色的一呎小地磚，米色雕花英式天花線配米色真天花，幾乎貼地的水晶大吊燈…榮仔冷冷地接過五百元，沒再理會珀綾，逕自回房上鎖睡覺。


*****


在陌生環境中，珀綾根本沒有打算睡覺休息，只想有個稍息暫留的地方，以免被巡邏的看更或警察找麻煩。因著沉悶，因著好奇，她忍不住在屋內打圈細看。很多很多書散落全屋每個空隙，櫃隙、凳底、枱面、牆角…哲學、宗教論著、靈學、New Age學說、外星生物、心理學、犯罪學…光是書名，已看得珀綾頭昏眼花。


「你想睇書？」榮仔突然走出睡房，一臉鄙視：「但你唔會睇得明…」他上前執整書本，活像是珀綾弄亂了四周。


「唔好意思…我蠢…」珀綾有點小生氣，鼓腮躺到破爛的梳化上。


榮仔熟練地從某條小隙抽出一本包裝精緻的圖冊，遞給珀綾：「呢本書，多圖少字，啱你。」說話用字仍然尖酸刻薄，但語氣卻稍稍變得溫柔，隱隱有道歉之嫌。


「我太蠢，連圖片都睇唔明。」珀綾真是很討厭這無禮的傢伙！若他不是阿逸的朋友，她早就破口大罵。


「傳說，世間每個人， 也會有一位天使護蔭…」榮仔無故哼起歌詞，每句都抽取自不同的歌，音調不太接軌，但歌詞卻蠻有意思，上文下理都能暢順接。最後一句：「老天愛笨小孩！」


「到底你係笑我，定係安慰我？」珀綾搞不清他的意圖：「到底你想點？」


「我係請求你，借力量畀我救家敏。」榮仔的態度突然來個大逆轉，卑躬屈膝。


珀綾被榮仔的奇怪言行嚇得雞皮疙瘩，想要逃跑。但和他眼神湊巧對上的一刻，她卻不自己掉下淚來：一份了無邊際的寧靜清澄，淨化了她的一切煩惱和執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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