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很懊惱》【4.03愛恨交纏】
童黨一案牽連甚廣，加上馨儀的身世和未來去向關係到司法問題，事情越鬧越大，惹來社會大眾高度關注。不少記者連日守在馨儀的住處外和工作地點，不單嚴重影響她的生活，還累她被老闆辭退、業主要她盡快搬走。
別無他法，馨儀只好致電學校求助。在電話旁邊待了半天，馨儀最後得到這樣的答覆：Miss
Ko願意為有需要的學生提供臨時居所。
住了幾星期，馨儀依然神經兮兮，難以放鬆心情。
Miss
Ko不在家時，馨儀一手包辦所有家務，尤其喜歡能夠令她集中精神而又不需動腦筋的清潔粗活，例如洗碗和打掃飾櫃。做家務後，她會萬分疲倦，直接倒在梳化上呼呼大睡。有好些時候，她睡至傍晚時分、Miss
Ko放工回家時方才醒過來。
Miss Ko建議馨儀回校上課。
馨儀斷言拒絕：她很累，不想再追求無法掌握的未來。「反正我很大機會會喪失合法居留權。」
「就是因為不知道將來的去向，你更應該好好裝備自己。」Miss Ko心疼馨儀。她是個善良的孩子，為救朋友，甘願以自己的未來作賭注。她不該有悲慘的下場。「你沒有作奸犯科，大家都會支持你。」
「裝備好自己又如何？大家支持我又如何？只要沒有合法的身份，我甚麼都不是。」馨儀的說話不無道理：「雖說法律不外乎人情，但難道沒有錢就可以打劫？難道被欺凌就可以殺人洩恨？法律能夠有效維持社會秩序，就是因為法律凌駕於人情！」
「不要怕，一定要相信法律！人類是感情用事的生物，若沒有憑理性訂立的法律存在，人類就很容易陷入混亂和危險當中。法律既在規範人類，也在服務人類。」Miss Ko輕輕抱抱馨儀。
「法律是黑白分明的，而我卻身處灰色地帶，是法律處置不來的位置……」馨儀截住Miss Ko的話。
「所以你更要積極面對、爭取，好好開一個帶來正面結局的先例，讓同樣遭遇的後來者看見一條充滿希望的康莊大道！」Miss Ko將沉重的氣氛徹底扭轉。
二人整晚促膝長談，馨儀心情放鬆不少，但她面對的問題不會自動消失。
誰能預知未來是甚麼境況？沒。大家只能按眼前境況猜測和推斷未來的模樣。順風順水的人會認為未來充滿希望，朝不保夕的人不會對未來抱有期望。
馨儀在寸步難行的境況裡，自然會認為未來黯然無光。前面是看不見的懸崖，後面亦苦無退路。她不敢移步，呆在原地，將腳下的小片土地和那小小的安全感銘記於心。
翌日，馨儀早早起床。往日要上學的時候愛賴床，現在不需上學時卻會自動醒過來。她望望日曆，是日公眾假期，Miss Ko不用上班，會留在家裡。已屆中年的Miss Ko擁有一夥少女心，閒在家裡時愛看劇集影碟，特別是橋段老套的愛情喜劇，深得她的追捧。
早餐後，馨儀乖巧地主動收拾客廳。收拾後，馨儀回睡房之際，門鈴突然響起，Miss Ko要馨儀應門去。
「我們來了！」大門後，是熟悉無比的五張臉。「謝謝Miss Ko替我們補課呢！」
馨儀沒料到眾人會有此一著，霎時間哭成淚人。
Miss Ko捧來小食和飲品後，識趣地回到主人房，放任孩子們在客廳嬉鬧耍樂。
是馨儀多心了嗎？怎麼大家變得奇怪？
祈祈變得活潑多話，熱情地給馨儀講述班中各人的趣事；光仔眼神空洞，不時打呵欠、伸懶腰，與昔日的萬人迷形象大相逕庭；失憶的阿藍失去淘氣與辛辣，變得恬靜斯文，說話不多，對某些共同話題顯得一頭霧水；楠少有意無意地坐得離阿藍遠遠的，默默帶笑望她望得出神，像個得不到回覆的暗戀者；皮笑肉不笑的志恆，每個神情動作均變得利落，有如劊子手的刀刃，不帶遲疑。與以往那副拖泥帶水的模樣有天壤之別。
耍鬧了好一會兒，將近午餐時間，Miss Ko才走出主人房，安排午餐事宜：祈祈和光仔到超級市場買食材，楠少和阿藍跟她到廚房作準備工夫，馨儀和志恆則留在客廳收拾亂局。
「怎麼了？有話要講？」志恆察覺馨儀的閃爍目光，內心不自已沸騰起來。他單刀直入，逼迫彼此正視問題。
「對……對不起……」馨儀馬上低下頭來，望向手中的餐具，彷彿正在誠心地向它們道歉。
「為何要道歉？」志恆明知故問，他想馨儀親口講出來。
「很多很多原因……」馨儀自問傷害志恆太多次，難以三言兩語講清講楚。
「簡單一句。」當心裡頭不再存在幻想，志恆也就沒有顧慮及心理包袱，思緒十分清晰，處事利落狠心：「你有沒有存心玩弄過我？『有』或『沒有』？」志恆直擊馨儀心底裡最後一道防線。
料不到正視自己的所作所為會令自己如此無地自容。馨儀崩潰，一把推開志恆，歇斯底里地咆哮：「我想要活得很好很好！我想要很多很多錢！我不甘心要在那吸毒的瘋女人身邊度餘生！我有付出的，值得更多更好的！」
聽到馨儀的慘叫聲，楠少和Miss Ko馬上衝到客廳，制伏抓狂嚎哭的馨儀，阿藍則拉開呆立當場的志恆。
志恆用力甩開阿藍，朝著馨儀大喝：「對！我是廢物，沒能給你很多很多錢，沒能保證給你很好很好的生活。但問題的癥結所在根本不是『錢』，而是『安全感』！只消心存一絲對未來的恐懼，再多的金錢亦沒能填補那份不安的感覺。
你只會越陷越深，不停的想著錢錢錢。給你一億，你就會想要二億。給你二億，你就會想要四億。給你四億，你就會想要八億……那是無底深潭！
我不是甚麼聰明的傢伙，將來該不會成為大富翁，但我不需要佔別人便宜，也不需要倚賴他人。我，許志恆，絕對有賺錢養活自己和家人的能力。我的內心很踏實，不會像個瘋子一樣日日夜夜嚷著要錢，更不會欺騙別人的感情來獲取好處！」
說罷，志恆頭也不回離開了單位。他步入升降機時，楠少趕及衝入升降機內，加以勸說。
「不了。我還需要一點兒時間。我以為自己對馨儀已沒有感覺，但最終還是不知不覺間被她挑起了情緒。」志恆苦笑，笑自己仍然是那個意志薄弱的窩囊傢伙。
分別前，志恆從背囊掏出一個厚厚的公文袋，塞入楠少手裡：「不要浪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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