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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很懊惱》長篇小說(1.07A)

《同學很懊惱》1.07少年男女的煩惱】A


無論光仔的思緒如何流轉,終歸轉回祈祈身上。想想祈祈,想想自己,光仔再次壓下追求祈祈的衝動。煩惱至極。他溜入男廁抽菸。是日刮大風,風聲颯颯。風從氣窗吹入廁格,卻吹不散白煙。


憑甚麼?


家世、財富、才能、外貌、修養,無一可以配襯祈祈。雖說現今社會已無門第之分,但當中的階級觀念仍深植人心。職場裡的新鮮人與老狐、小說裡的窮家女與富家子、花邊新聞裡的小歌星與大老闆、戰爭裡的革命者與傳統勢力……換湯不換藥,階級觀念純粹換個不明顯的方式繼續存在著。


迷迷糊糊的光仔回到課室,躁動不安。


同學仍舊吵鬧,以嬉戲的快樂掩藏內心的迷惘。為何要努力?既然自己沒讀書的本事,注定要失敗,何不在投身社會前盡興一場!反正,努力過後仍沒能達到社會的標準。


往後一切全是建基於金錢。即使完全放棄娛樂、興趣、夢想之類的奢侈品,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也是要花大錢的。當然知道讀書成績好,才能找到好工作。惟自問不是讀書的材料!有人說,成績不代表一切。可惜活在一個吹捧好成績的社會裡,無財無權無勢無成績的人,真的能無視此等風氣嗎?


光仔越想越害怕。最基本的生活需要亦未必滿足得來,遑論照顧生活條件優裕的祈祈。


目光無意間落在志恆身上。良禽擇木而棲。馨儀沒有明言她和志恆之間欠缺甚麼,但她寧願背負罵名,亦要離開待她如珠如寶的志恆,冒險和沒有感情基礎的萬人迷爆籃皇搞曖。按常理推斷,原因只有一個:爆籃皇是更值得她投資的人。


目光無意間落在楠少身上。為何他能滿足現狀,甘於窩在劏房裡,半工讀,過著毫無希望的生活?假使他願意,阿藍又如何?現在的她未經歷社會殘酷洗禮,保持純真。在社會打滾幾年後呢?談婚論嫁時呢?生兒育女時呢?


心頭猛然一顫。自己竟然用如此目光看待好友!光仔狠摑自己兩記耳光。啪!啪!聲響引來全班的目光,數學老師高Sir也不禁望著他臉上的紅掌印:「你……又失戀?」


一波訕笑。


他傻傻跟著笑,不置可否。


他很想很想自己只是失戀而己。


心態差勁,卻不比現實更差勁……


放學後,光仔留校參加籃球訓練。


將要迎來本學年最後一個學屆大型比賽,籃球隊密鑼緊鼓,一邊加強訓練,一邊研究對手資料,部署比賽策略。球隊眾人認真參與,唯獨光仔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有好幾次犯下低級錯誤,與籃球擦手而過。


隊長文爺不滿光仔有欠認真,用手勢示意其餘隊員暫停後,特意趨近不知袖裡的光仔,故意犯規拍打光仔手背,奪過籃球,轉身射入漂亮的三分球。事後更出言調侃,擺明車馬予以挑釁:「又被女鬼勾走魂魄嗎?」


光仔稍稍回神,望向文爺。身材矮小,肌肉精煉。濃眉大眼,輪廓粗野,皮膚微啡。永遠的強勢,永遠的領袖姿態。光仔知道自己該要憤怒、該要反應。奈何他提不起勁,僅選擇報以微笑,幽幽回應:「是的。」


文爺莫名火光,以隊長之名罰光仔圍繞操場快跑十圈。光仔不哼一聲,乖乖服從。


看著光仔軟糯糯的模樣,文爺不是味兒。他放下水樽,上前與光仔並肩跑。「你不知道隊長沒有施罰的權利嗎?」


「知道。只有教練能夠施罰。」光仔逆來順受:「但你是隊長嘛!我服從上級,合情合理。」


「那不是合理的命令。你有權提出質疑,甚或是明言拒絕。」文爺細心觀察光仔的神情動態。與光仔合作多年,知道他是個心理質素欠佳的麻煩傢伙。要不是有亮麗的外表作加持,光仔只是所有女生不屑一眼的小男生。


「你是隊長嘛!」光仔一再重覆。


「階級觀念的破壞力,不僅在於上層對下層的壓逼,更在於每個人設下的自我限制。」文爺從光仔的賴皮找到一絲端倪,於是投石問路,講幾句模棱兩可的大道理。


「別試探我。」光仔臉露不悅,間接印證文爺的推測。


自以為資質平庸,沒有希望,結果失去奮鬥的意欲。」文爺乘勝追擊。


「試退後一步看。無論資質好與差,大部份人都會落得同一下場:繼續在既有制度裡拚命。資質差的人會盲目地拚命迎合制度,想爭取更好的生活;資質好的人為保現有位優勢,不敢放鬆,繼續力爭上游,同時打壓在自己腳下的人,以免自己被比下去。


這就是階級觀念的終極作用。


頂層人士是制度下的最大得益者。他們營造氛圍,令人覺得『只有依據既有制度行事,由低做起,慢慢向上爬,才能得到更好的生活』。階級觀念帶來的恐懼和壓力,加上羊群心理作,大眾自然而然只著眼於頂層人士所講的制度。頂層人士用掩眼法蓋住其餘的可能性,導致大眾只懂盲從他們設下的制度。」


光仔的呼吸節奏漸見紊亂,是因為快跑了五個圈,也是因為他的心情開始激動:「別試探我!」


「口裡說不,身體卻很誠實。」文爺面不改容,一再挑戰光仔的容忍極限。


光仔驚覺雙腳仍在跟著文爺的指令跑圈。茅塞頓開,他立即停下腳步,原地大口大口呼吸既輕且重的空氣,對著文爺強勢的身影大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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