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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很懊惱》長篇小說(1.04)

《同學很懊惱》1.04祈祈的家沒祈祈


學校閘前,馨儀被祈祈從後叫住:「不如一起走。」


祈祈的窩心行為出乎馨儀意料。她看看錶:這個時間,祈祈應該老早跟著家傭姐姐離開了。


萬分感動。


祈祈沒有提及志恆的事,純粹與馨儀閒聊。談天說地。講講在學校附近新開張的越南菜館、笑談近日的娛樂熱話、推介好聽的流行曲……


在祈祈的陪伴下,馨儀舒懷多了。尤當看見祈祈露出罕有的笑容時,馨儀覺得自己的煩惱存在得有價值:祈祈全心全意為她著想,以至忘記自己的煩憂。


馨儀很好奇,為何條件優渥的祈祈比前途黯淡的她更為愁眉不展。但她沒開口問。無可否認,她從一開始已對祈祈生起一種距離感:祈祈的條件那麼優裕,自己豈能與她相提並論!是自卑,亦是妒忌。


良心微微衝擊著馨儀,她為先前的想法感到慚愧。若要多走一步,為祈祈做甚麼或是說甚麼支持話語,她還是沒這個力氣。


第一步是最艱難的一步。


是否有甚麼實質困難?沒有。純粹是開不了口。


巴士站前,二人道別。馨儀在巴士上等候開車時間到來,祈祈則跟著只顧低頭玩手提電話的家傭姐姐回家。


祈祈家住區內頂級的私人屋苑。每次回家均會路經富麗堂的電梯大堂、環境優美的花園、設施齊備的高級會所和室外暖水泳池。家門後的玄關掛滿一家三口的合照,狀甚溫馨。


每一事物都在提醒她:父母為她付出了大量心血和金錢,而他們只是要求她考取好成績,毫不過份。


他們不過份。是自己不夠好。


匆匆吃過家傭姐姐準備的茶點,西多士配錫蘭紅茶,外加溫水服送醫生處方的藥物和維他命丸。吃完後,要張開口讓家傭姐姐查看,防止她把五顏六色的藥丸在舌根。家傭姐姐臉上的無奈,源於祈祈的年紀和安裝在暗角的閉路電視。


練鋼琴,練小提琴,做功課,吃晚餐,溫習課本,洗澡,刷牙,備課。睡覺。


「晚安。」埋頭於圖則當中的工程師父親淺笑一下。


「晚安。」忙於回覆客戶電郵的經理母親淺笑一下。


「晚安。」祈祈模仿父母的淺笑。


祈祈理解,父母也是凡人,沒能全面顧及生活上的所有。顧及維持家庭生活質素的薪金,就顧不了家人之間的關係。


能夠降低生活質素和薪金金額,以換取更多家人之間的相處時間嗎?


好一個奇怪又現實的城巿。大部份受薪人士的工作時間和薪金金額沒有一定關係。調低薪金金額不代表工作時間得以縮短。既然如此,何必調低薪金金額?


父母屬於「必須以過長工作時間換取優厚薪金」一類。他們努力工作,期望早日升職到「能夠以正常工作時間換取優厚薪金」的層級。


和父母一樣,祈祈是成熟的、懂事的。她明白社會的荒謬,選擇不作聲。


曾經,不懂事的祈祈過份介懷父母對她的冷漠,選擇了「表達」。他們帶她見心理醫生,醫生處方了一些藥物。服藥後,身體不適應,頭暈作嘔,反應緩慢,集中不了精神。成績一落千丈,學校容不下她,請她離開。好學校婉拒她。


沒法子。


一年前,父母無奈安排她到這裡讀書,望能考取好成績,以精英姿態轉到更好的學校……


日出,起床,梳洗,吃早餐,更衣,上學。專心上課,努力讀書。放學,練鋼琴,練小提琴,做功課,吃晚餐,溫習課本,洗澡,刷牙,備課,睡覺。日出,起床,梳洗,吃早餐,更衣,上學。專心上課,努力讀書。放學,練鋼琴,練小提琴,做功課,吃晚餐,溫習課本,洗澡,刷牙,備課,睡覺……


增添痛苦的念頭,不要多想。


沒實作用的感覺,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千萬不要多想。


會過去的。


一定會過去的。


祈祈深信一切終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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