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短篇小說（13）

《瑜不掩瑕》（13）

完事後，二人相擁床上。

  

勁皇把臉埋在黃瓊的豐滿胸脯間，化妝品全黏在他的臉上。他沒理會，沉浸在她的體香當中。多年來的壓抑，終於得到釋放。很滿足。黃瓊的呼吸節奏平穩，輕易領他進入夢鄉。

  

黃瓊也很累，卻沒能入睡。仔細端詳勁皇的臉。皮膚粗糙，佈滿凹凸洞。下巴鬚根剃不淨，刺得她的胸脯癢癢的。鼻子圓大，鼻樑上有眼鏡托留下的淺淺凹印。眼圈又黑又大。眉毛濃密，睫毛細長而彎翹，頭髮硬直毛燥…

  

她情不自禁輕吻他的前額。

  

這一吻，不在說好的報酬之列，而是她發自內心的謝意，謝謝勁皇不把她當作怪物。

  

十年以來，頭一次自覺像人。

  

十五歲，學校化學實驗室裡，某同學誤將兩種不該混合的化學物混和，用本生燈加熱。爆炸。化學物濺在她右臉，迅即腐蝕了她的半邊臉，痛得撕心裂肺，厲聲慘叫。揮發性氣體刺激雙眼，令她短暫失明。慌亂間，撞倒高架，架上所有玻璃瓶應聲掉下，大量化學物淋在她身上…

  

幾經艱苦，終以怪物的姿態存活下來。但她不知道要為何而活。自殺，卻慘被救回，被身邊人痛罵。螻蟻尚且偷生、天無絕人之路、生命誠可貴…大堆大堆道理，以排山倒海之勢，日夜來襲，壓得她喘不過氣，連獨立思考能力亦被擊垮。

  

空空如也的皮囊，被塞入滿滿的正面思想。積極地活下去，按大家的旨意快樂地笑。

  

十年，她笑了十年，笑得成功將自己騙倒。

  

直至那日，在勁皇家中，她再次經歷「容顏」被毀，才徹底從持續十年的夢中醒來。被壓抑十年的痛，一下子爆發出來，化為歇斯底里的狂嚎…

  

很痛很痛，但感覺實在。相比麻木的十年，當刻的她更知何謂生存。

  

生存，必然會感到痛，對嗎？怕痛，就會害怕生存，是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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