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短篇小說（02）

《瑜不掩瑕》（02）

正要推門，有人用疑惑的語氣，從後輕喚黃瓊的網名。腳步馬上止住了，卻不敢立即回頭。

  

心裡頭，是一陣驚悸，莫名的，熟悉的，永遠沒能習慣的。不能逃避。她千辛萬苦，勸服自己出來，不就是為見見人家嗎？不就是想走出平日的圈子嗎？不就是想改變自己嗎？

   

黃瓊竭力擺出練習已久的笑容，穩住臉上微顫的肌肉，回頭，點頭。對方呆住半晌，目光定在她的右臉上。

  

意料之內。早已被這種目光凌遲過千百萬遍。現在，只是多來一遍。她承受得來。

  

對方瞬間收起異樣目光，禮貌地打招呼，邀她到座位去。簡單的自我介紹，為自己的「遲到」道歉和解釋。

  

勁皇說，來到的時候，看不見穿「深藍色碎花連身長裙、白色中袖外套、粉紫色手袋」的女生，以為她還未到。待久了，卻不敢催促女生，又沒想到該在店內再找一遍…他很客氣，把責任全歸在自己身上。也許，該把這份「客氣」稱為「同情」會更貼切。

  

黃瓊也禮貌地扛起一半責任，說自己該留意四周情況、傳訊息作溫馨提示、甚麼甚麼的，諸如此類的。

  

客氣的盡頭，是尷尬。幾近冰點的冷場，令勁皇不自覺低下頭來，搔後腦，苦苦思索新話題。黃瓊趁機打量他。和她年紀相若，約二十五歲。大眾臉，中等身形，蓋耳微啡旱髮。墨綠色長袖恤衫，炭灰色長牛仔褲，淺啡色皮鞋，黑色粗框眼鏡。斯文，有點害羞，稚氣，小動作頗多。禮貌得很，彌補了不善辭令的缺點。

  

希望在勁皇眼中，她會是個「尚算可以」的女生。

  

鄰桌來了兩大漢，一胖一壯。打扮新潮，惡形惡相，嘴臉難看得要命，以鄙夷目光盯著黃瓊的右臉不放。她承受得來，沒有退𦂨，繼續保持自在。

  

他們沒打算放她一馬，拉開嗓子，冷嘲熱諷，成功挑起附近食客的好奇。黃瓊強裝鎮靜，微微垂頭、別過臉，以長髮掩蓋臉上傷疤。見她窘態，大漢樂得笑彎了腰，有意無意地露出衫下的彩色紋身。附近食客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惟因兩男的打扮，不敢直斥其非。

  

她同樣理解反抗的潛在風險。沒作聲，放任恥感燃燒。

  

勁皇沉著臉，偷偷瞥視打量兩男。緊抿嘴唇，不發一言，自顧自把弄著餐盤上的剩食和汽水杯內的冰塊。突然望望錶，對黃瓊說差不多時間要去下一個地方。有禮地為她拉開餐椅，示意她在門外稍等。

  

甫出門口不久，快餐店內傳出一聲巨響和慘叫聲。未及回頭看，勁皇已奪門而出，拖著她的手，拔足狂奔。奔向巴士站，登上一輛剛靠站的巴士。

  

迎面而坐，喘氣。

  

勁皇拿出面紙巾，抹走手上的紅色液體，傻笑道：「茄汁。」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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