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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很懊惱》長篇小說(4.07B)

《同學很懊惱》【4.07雲泥之別】B


祈祈怎麼會出現?光仔和祈祈父親同樣吃驚。在二人還來不及反應的瞬間,祈祈轉身跑開,甚至故意推倒身旁的兩個奉餐侍應,阻擋準備從後追來的二人。祈祈父親要光仔先行追截,自己擺平餐廳的亂況後再聯絡他。


雖被祈祈拋離一個街口,可幸光仔跑得快,沒有跟丟她的身影。追逐了沒幾分鐘,祈祈捱不住,在街口停下來,倚著燈柱猛喘氣。機不可失,光仔加快腳步跑到她身後,一把將她熊抱入懷,碎碎唸出自己的心聲:「不要走……」


「你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嗎?你和我爸爸合謀出賣我!」祈祈越益失控,一邊力竭聲嘶地喊叫,一邊極力掙脫光仔手臂。


「我們只是為你的未來著想。」光仔默默忍受著祈祈的肘撞。


「未來!未來!連現在亦處理不來,還說甚麼未來?說不定下一秒我就會死掉,我的人生最後回憶就是被你們出賣!」祈祈情緒忽爾跌至谷底,全身軟糯下來,不再掙扎。「我又不是自暴自棄,只是想跟難得的知心好友一起學習和玩耍,開開心心過日子。你知道嗎?長大以後,這些日子是追不回來!我們該要好好珍惜!」


「求求你……不要再任性了,好嗎?」光仔渾然忘我,擁著祈祈痛哭。他知道祈祈不過份:她想實現一個簡單平凡又合理的願望而已。但祈祈的家人亦不無道理:現在不籌謀,未來也就沒保障。


光仔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為了父母,我竭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和慾望,極力以成熟的態度和理性的頭腦面對每件事情。但我毫不快樂,甚至將事情推向更糟糕的方向。」祈祈有如一個即將行刑的死囚,不再多作無謂掙扎,只求眼前人好好聆聽自己的心底話。她抬頭,深深望入光仔雙眸,似在尋求認同。


「幸運的是,我認識了你。你告訴我情愛是不理性的,理性僅是包裝和保護人類情愛的工具。你知道我當時多麼震撼嗎?我彷彿看見了出路!原來是我本末倒置,以為盲從他們的想法就是最好的做法。不過,若果他們的出發點是真心為我好的,那我就該以自己的快樂為優先。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合理前提下,我很應該為自己的想法發聲,不是嗎?」


光仔不敢回話。


祈祈徹底死心。


她不怪責光仔,畢竟那是連成人都未必能承受的壓力。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深怕一旦跨越comfort zone的邊界後,將要面對不能預測的未知。


這是自卑的表現。


是天生性格使然?是成長過程中遭遇錯折而變得不相信自身的能力?抑或相輔相成?她沒能深究,亦沒能協助光仔根除這入骨入髓的自卑,因為光仔明顯已放棄了她,往後日子各行各路。


祈祈驀地想起「緣份」一詞,它對人世間的離離合合作出十分浪漫的解釋。除了當初不期然的相知相遇,還有彼此的性格是否契合、背景會否有太大落差、身邊人事物會否對戀情諸加阻撓……簡而言之,「緣份」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合體。


她和光仔共同經歷的一切證實了二人並無相守到老的緣份。


沉默令時間忽爾變得很緩慢。


雨針清晰可見,交通燈的提示音好比貫耳之雷,滑過祈祈蒼白臉頰的晶瑩水珠離開得格外不瀟灑,光仔那頭本來硬直豎起的清爽短髮濕淋淋得有如喪家之犬。一切的獨立事物被捲入無形的漩渦當中,粉碎成不和諧的黑白灰,既沒能抹走個別的痕跡,亦沒能進一步融合。不協調,卻也沒奈何。


「祈祈!小心!不要冷病!」祈祈父親倉皇趕至,為渾身濕透的二人撐傘擋雨。他手忙腳亂地脫下厚重的外套,披在祈祈身上,自己則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怎麼了?你們怎麼還呆著?快到簷篷避雨!」他不忘拖著光仔一起走。


簷篷下,祈祈父親忙著致電妻子,要她駕車到來。光仔與祈祈之間則生起一片異樣的靜默。二人四目交投,久久說不出片言隻字。直至祈祈母親到來,二人不得不道別的一刻,祈祈才開口說:「放心。我決定到外地留學。」


不單是光仔,祈祈雙親同樣驚訝。


祈祈一改口風,按著父母和光仔一貫的調子微笑說:「我在現階段沒有自立的能力,必須要倚賴家人。所以我該要選擇一條更好的路,給自己更好的成長機會。長大以後,我才會有獨立的能力,減少對他人的依賴,在各個方面得到更多自主權。」


說得理性,實則不也是不捨光仔繼續左右為難,夾在沒有絕對答案的問題中間。說到底,理性只是包裝情愛的工具。


「你會等我嗎?」明知結果,她仍禁不住問。她只求光仔作個好心,給她留下美麗的謊言當紀念。


光仔不敢交出明確答案,只求這段異地戀能夠不了了之。


「我愛你。」祈祈踮起腳尖,給光仔留下又苦又甜的道別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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